虞书欣站在军情处舞厅的鎏金大门前，珍珠耳坠在鬓边微微发颤。她第三次检查藏在手套里的氰化物胶囊——如果赵天翔当众揭穿她的身份，这能让她死得痛快些。
"未婚妻小姐。"
张凌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后腰。他今晚穿着正式的燕尾服，领结一丝不苟，左颊的伤口贴了块几乎看不出的肉色胶布。只有虞书欣知道他礼服下还缠着绷带，每做一个大幅度动作都会牵扯到未愈的枪伤。
"紧张？"他低头为她整理项链，呼吸扫过她裸露的肩颈。
虞书欣摇摇头，珍珠耳坠却出卖了她，在灯光下晃动出细碎光斑。张凌赫突然伸手固定住那枚耳坠，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耳后的皮肤。
"记住，"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超过三步距离。"
舞厅内，留声机播放着《夜上海》，穿军装的男人和旗袍女士们举杯交谈，表面欢声笑语下暗流涌动。虞书欣一眼就看见赵天翔站在香槟塔旁，马靴擦得锃亮，正对几个军官说着什么，眼神不时瞟向入口处。
"张科长终于舍得带未婚妻亮相了。"赵天翔迎上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毒蛇信子舔过虞书欣全身，"林小姐比照片上更...娇小。"
他故意在"娇小"二字上加重语气——这是军情处内部对共产党女间谍的暗称。虞书欣感觉张凌赫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赵处长说笑了。"她主动挽住张凌赫，指尖在他袖口轻敲摩尔斯电码："他-知-道-多-少？"
张凌赫的手覆上她的，回以密码："试-探-为-主。"
一支华尔兹适时响起。张凌赫带着她滑入舞池，巧妙地用身体挡住赵天翔的视线。"放松，"他引导她转了个圈，"你僵硬得像持枪靶场的木靶。"
虞书欣差点踩到他的脚。三天前在射击场的记忆突然浮现——张凌赫站在她身后，右手覆在她握枪的手上，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呼吸喷在她耳际："三点一线，屏住呼吸..."
"专心。"舞池中的张凌赫捏了捏她的手指，"赵天翔在看你。"
虞书欣借着旋转动作扫视全场。赵天翔确实在盯着他们，但更让她注意的是角落里的摄影师——那人镜头始终对着她和张凌赫，而非舞会主角周将军。
"微笑。"张凌赫突然搂紧她的腰，带着她连转三圈，直到她晕眩地靠在他肩上，"他在测试你的平衡能力——共产党女间谍都受过高强度眩晕训练。"
虞书欣心头一紧。这是张凌赫第一次直接点破她的身份，语气却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她刚要回应，音乐戛然而止。赵天翔拿着话筒走上舞台，镜片反射着吊灯的冷光。
"接下来有请张科长和未婚妻为我们表演四手联弹！"他指向角落那架三角钢琴，"听说林小姐是维也纳回来的钢琴家？"
掌声中，虞书欣注意到钢琴凳明显高于标准尺寸——坐在上面会完全暴露在众人视线中。张凌赫牵着她走向钢琴，低声快速道："弹《致爱丽丝》，我配合你。"
这是他们前天晚上在他公寓排练过的。当时虞书欣教他最基本的指法，张凌赫笨拙地按着琴键，却始终记不住右手的旋律。此刻他坐在她右侧，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眼神出奇地专注。
"别担心错音。"她小声说，同时调整裙摆遮住他可能出错的位置。
第一个和弦响起时，赵天翔突然走到钢琴旁，故意将香槟杯放在琴盖上。淡金色液体随着琴身震动泛起涟漪——他在测试琴箱是否藏了东西。虞书欣的余光瞥见张凌赫左手悄悄移到琴凳下方，似乎按了什么机关。
弹到第三小节，张凌赫果然按错了两个音。虞书欣流畅地接过去，同时用左脚轻轻碰他的右脚示意节奏。就在这时，她发现张凌赫的右手小指有规律地敲击琴键侧边——是摩尔斯电码："看-琴-谱-第-六-页"。
翻页时，虞书欣假装被纸边划到手指，趁机仔细查看第六页。乐谱边缘有几乎不可见的针孔，连起来是军情处建筑平面图，其中档案室的位置被特意标红。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赵天翔就鼓着掌插到两人之间："精彩！不过张科长，周将军想单独请教你关于...军火案的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虞书欣，"林小姐可以先去休息区。"
这是明显的分而治之策略。虞书欣刚要拒绝，张凌赫突然从内袋掏出怀表——正是他送她的那块，现在配了条精致的银链。"亲爱的，你该吃药了。"他当着众人面打开表盖，取出根本不存在的药片，"医生说你贫血不能太劳累。"
虞书欣接过怀表，指尖触到表盖内侧新刻的凹痕——是个微型地图。她乖巧地点头，走向标注的休息区。途中经过洗手间时，她迅速闪进去锁上门。
怀表指针停在3:15分不动。虞书欣按下表冠，表盘弹开露出夹层里的胶卷和字条："赵今晚销毁证据，速取。西侧楼梯下储物间有通风管道直达档案室。表盖地图有警卫轮岗时间。"
她刚把胶卷藏进发髻，隔间门突然被敲响。"林小姐？"是个陌生女声，"张科长让我来看看您是否需要帮助。"
虞书欣打开门，看见个穿侍女装的女孩端着柠檬水。女孩左手小指缺了半截——这是组织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接过杯子时，女孩塞给她一张字条："陈获救，确认赵是日特。清党名单今晚必须到手，否则明早撤离。"
洗手间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虞书欣掀开窗帘一角，看见赵天翔的亲信正往一辆黑色轿车后备箱搬运文件箱。时间不多了。
回到舞厅，张凌赫正在吧台边与周将军交谈，看似轻松实则身体紧绷。虞书欣穿过人群时，突然被赵天翔拦住。
"林小姐的耳坠很特别。"他伸手要碰那枚珍珠，"和我去年缴获的**联络信号很像。"
虞书欣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香槟台。赵天翔趁机逼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细线："你知道吗？张凌赫的妹妹八岁那年..."
"赵处长。"张凌赫突然出现在她身侧，手里拿着两杯香槟，"欺负我未婚妻？"
他的语气带着玩笑意味，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赵天翔讪笑着退开，但虞书欣注意到他朝摄影师使了个眼色。
"得行动了。"张凌赫借着递香槟的动作低语，"赵天翔十分钟后要去见日本领事。怀表地图上的红点记得吗？那是档案室保险柜密码。"
虞书欣抿了口酒，惊讶地发现是纯葡萄汁。"你不喝酒？"
"执行任务时不喝。"他嘴角微扬，"我父亲说，清醒的头脑比枪更重要。"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虞书欣记忆深处的某个匣子。她七岁那年偷喝父亲的葡萄酒晕倒，哥哥背她回家时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舞会结束前，虞书欣借口头痛提前离场。按照张凌赫的地图，她顺利找到通风管道，却在爬行时刮掉了右耳的珍珠耳坠。更糟的是，档案室里已经有人——赵天翔正将一叠文件塞入碎纸机。
虞书欣从通风口一跃而下，消音手枪直指赵天翔后心："别动。"
赵天翔转身时脸上毫无惊讶："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慢条斯理地举起手，"猜猜张凌赫现在在哪？我的人刚告诉他，他亲爱的'未婚妻'其实是**王牌间谍'夜莺'。"
虞书欣的扳机手指微微发抖。赵天翔趁机按下桌底警报按钮，刺耳的警铃瞬间响彻大楼。她必须争分夺秒——保险柜密码是张凌赫生日，根据资料应该是11月3日，但1103打不开。
警笛声越来越近。虞书欣突然想起张凌赫说过的另一组数字——他妹妹的生日。她颤抖着输入0921，保险柜应声而开。
清党名单就在最上层，旁边还有份标着"绝密"的日文文件。虞书欣刚把文件塞进内衣，赵天翔就从背后扑来。搏斗中她的发髻散开，藏着的胶卷滚到角落。赵天翔的匕首划过她左臂，鲜血顿时浸透旗袍袖子。
"你逃不掉的。"赵天翔喘着粗气，"张凌赫马上就到，他会亲手枪决你。"
虞书欣踢翻档案架阻挡追兵，冲向紧急出口。走廊尽头，张凌赫果然持枪奔来，脸色惨白。她绝望地举起枪，却见他突然转身，一枪打爆了消防喷淋头。
"左转楼梯！"他在水幕中大喊，"我拖住他们！"
虞书欣跌跌撞撞冲下楼梯，在储物间找到张凌赫事先准备的清洁工制服。混在惊慌的人群中逃出大楼时，她看见张凌赫站在三楼窗前，手里拿着她掉落的珍珠耳坠，眼神复杂难辨。
安全屋里，虞书欣颤抖着打开那份日文文件。这是赵天翔与日本特务机关的密约副本，末尾签名处赫然还有周将军的花体签名。而清党名单上第一个被标红的名字，就是她的代号"夜莺"。
怀表指针突然开始走动，表盖内侧浮现一行新的刻字："明晚八点，孤儿院。带医疗包。"
窗外开始下雨。虞书欣摸着空荡荡的耳垂，突然意识到——那枚遗失的珍珠耳坠里，藏着张凌赫妹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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