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簌簌地飘落，轻柔地洒在江雨眠的发顶，仿佛一场无声的雪悄然而至。数学老师紧握着三角板的手指关节泛白，黑板被敲击出沉闷的连绵声响，像是要将空气震得粉碎：“江雨眠！这道导数题讲了三遍了，你到底在本子上画什么呢？”
她垂下眼眸，课本夹层里露出一角素描纸，少女侧脸的轮廓才画到睫毛，却被橡皮屑覆盖成斑驳的一片，像积雪般破碎。倒计时牌鲜红刺目的“150天”被穿堂风轻轻吹动，在视线里摇晃着，仿佛一记重锤砸进心底。梧桐树叶贴着玻璃缓缓滑落，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疤传来隐隐刺痛。
数学老师皱起眉，粉笔在黑板上敲打出急促的雨点般的声音：“认真听课！这周让你家长来一趟！”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指尖无意摩挲着课本边缘，目光再次掠过那刺眼的倒计时。
晚自习铃声骤然响起，尖锐得如同利刃撕开教室的喧闹。粉笔灰悬浮在日光灯下，模糊而朦胧，好似一层薄雾。江雨眠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外稀疏的星星。班主任抱着点名册踏入教室，“当”的一声敲响讲台，金属戒圈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回音。
“从今天开始重新排座位。”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指尖划过名单时特意顿了顿，“沈之华，去江雨眠旁边。”
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团墨迹，江雨眠抬起眼，见后门处起身的身影缓步走来。男生校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腕间银色的机械表，他经过时带起一阵淡雅的薄荷香气，和抽屉里那盒未开封的薄荷糖不谋而合。
“借过。”沈之华把书本整齐码放在桌上，声音低沉又冷静。江雨眠往窗边挪了挪，却不小心让膝盖撞上桌角，咬着下唇闷哼了一声。余光瞥见男生微微停住，最终还是用一本《五三》模拟卷挡住了侧脸。
窗外月亮越升越高，江雨眠手中的铅笔停留在最后一道大题前。草稿纸被橡皮擦得起毛时，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滑入视野。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清秀的字迹：“辅助线连B点。”
她猛地转头，沈之华正低头转动钢笔，腕间的表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等她按照提示解出答案后，纸条上又多了一行小字：“解题步骤太啰嗦了。”江雨眠攥紧了纸条，却在抬头时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讲台上。”沈之华抬手指向前方。班主任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江雨眠只觉得脸颊发烫。余光中，沈之华慢悠悠站起身，白衬衫被灯光晕染出一丝柔和。
“这道题我在教她。”他的语气平静，“她卡在三角函数这里已经半小时了。”全班哗然，江雨眠瞪着他，意外发现他脖颈处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宛如雪地中撒落的一粒咖啡豆。
下课时，江雨眠将纸条揉成团丢过去，却被对方精准接住。他展开抚平，窗外夜风裹挟着蝉鸣涌入教室，江雨眠看着纸上新添的笑脸表情，耳边混杂的心跳声与翻书声融为一体。
晚自习结束铃声响起，江雨眠匆匆塞好书包，踩着最后一声铃响离开教学楼。冬夜冷风扑面而来，她习惯性望向操场，却发现黑暗中闪烁着点点反光。
“怎么这么多反光条？”她低声嘀咕，脚步不由自主迈进操场。月光为跑道镀上银边，远处足球场上，十几道反光条随着身影跃动，犹如黑夜游弋的萤火虫。
眯起眼仔细辨认，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沈之华身着黑色运动服，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灵活地控制着足球。月光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下颌线条。他抬脚射门的瞬间，衣摆随风扬起，露出小麦色的一截腰腹。
江雨眠倚着围栏，目光不自觉追逐着那个身影。教室里的沈之华总是安静寡言，总带着工整的笔记和温柔的笑容；而此刻球场上的他，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汗水沿着脖颈滑入衣领，每一次跑动都伴随着张扬的少年意气。
一次激烈的拼抢后，沈之华摔倒，江雨眠心脏猛地一揪。然而他很快爬起，笑着向队友摆手示意无事，笑容肆意洒脱。这一刻撞进她眼底，荡开涟漪——原来他笑起来时，右边脸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江雨眠不知道自己为何站着不动，只是怔怔地望着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每个利落的动作都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夜风掠过耳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看了许久，脸颊滚烫，好像被冬夜的寒风灼伤。“我在干什么？”心底暗自责备，转身慌乱迈步，差点被石阶绊倒。
逃离操场上，心跳声震得耳膜隐隐作痛。脑海中不停循环播放着他专注的眼神、摔倒后笑意盎然的模样，令她愈发心悸。
拐进教学楼后的小径，江雨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夜风吹散了燥热，却驱不散心中的悸动。她蹲下身子，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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