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眠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册边角，塑料封皮的纹路硌得手生疼。后排传来许茹妍懊恼的叹息声，而沈之华已经抽出便签纸，笔尖悬在纸面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列个物资清单？手电筒、笔记本、驱虫喷雾……”他说着，袖口悄然滑落，露出腕间银色的电子表，表盘边缘贴着枚小小的樱花贴纸，像是他兄弟调皮时贴上去的——和她文具盒里的那包便利贴竟是同个系列。江雨眠的目光被黏住，喉咙莫名发紧：“要带相机吗？听说湿地傍晚的日落挺美的……”声音轻飘，几乎融进风里。
“带。”沈之华迅速打断，铅笔重重划出一道墨痕，咔嚓作响。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镀在他侧脸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你想要拍什么？芦苇？水鸟？还是……”尾音还未散尽，刺耳的上课铃声骤然炸响。他迅速将便签纸推过来，字迹凌厉得好像下一秒纸张就会被划破。
整堂课，江雨眠的心思全然不在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上。她的目光不断游移，最终定格在沈之华手腕上的樱花贴纸上，那贴纸仿佛和黑板上的化学符号纠缠在了一起。直到放学铃声猛地敲醒她的神游，她才发现自己的课本空白处已被白鹭的轮廓涂满了。收拾书包时，沈之华突然开口：“明天七点，在校门口集合，我带两个帐篷。”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像石头砸进湖面般在她心底激起涟漪。
这句话让她的动作僵在半空，手指攥着书包带有些发紧。她看见他利落地扣上书包扣，后颈露出一截泛红的皮肤，像是被衣领磨得有些不适。“不用麻烦了……”她刚开口，对方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省得你和许茹妍挤。”
暮色悄然漫进教室，少年的背影被拉得很长。江雨眠攥着被揉皱的便签纸追出去，走廊尽头只剩晃动的书包带。风卷着银杏叶掠过她的脚踝，哗啦作响，恍惚间她又想起了草莓糖的味道，此刻却又混上了一抹不知名的酸涩，在胸腔里发酵成细密的痒。
当晚，江雨眠蹲在储物间翻箱倒柜。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积灰的角落，父亲出差带回的旧相机硌得膝盖生疼。镜头盖内侧贴着褪色的贴纸，与沈之华腕间的樱花贴纸如出一辙。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许茹妍发来的语音：“他是不是故意的！带两个帐篷！”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织成银网，洒在地板上。她无意识地用指尖划过相机的快门键，忽然想起沈之华说“带”字时喉结滚动的模样。闹钟指向凌晨一点，床头的书包早已收拾妥当，却被她又一次拉开——多塞了两包草莓味软糖进去。
清晨的雾气还未来得及散尽，江雨眠在校门口看见沈之华的背影。他身旁立着两个墨绿色的帐篷，帆布包侧边露出半截望远镜，顶端系着的小铃铛随着动作发出叮咚轻响。“昨晚没睡好？”他转身递来一杯温热的豆浆，声音带着晨光的暖意，“黑眼圈比电路图还复杂。”
大巴车颠簸着驶入盘山公路时，沈之华正低头整理指南针。阳光斜斜切进车窗，将他睫毛的影子投在手册的地图上。江雨眠盯着那道晃动的黑影，鬼使神差地掏出了相机。取景框里，少年低头写字的侧颜与远处山峦的轮廓渐渐重叠，像是一幅画。
“拍什么呢？”许茹妍突然偏过头，呼吸擦过江雨眠发烫的耳垂，吓得她差点脱手把相机摔在地上。慌乱中按下的快门定格住了沈之华微扬的嘴角，储物袋里的草莓糖包装袋发出窸窣声响。“我靠，你怎么拍他？你不会是喜欢他吧！”许茹妍压低嗓音惊呼，而江雨眠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幸好，她赶紧捂住许茹妍的嘴，沈之华已经向她们这边走来了。他将地图摊开在膝头，用红笔圈出观鸟的最佳点位。
当天第一只白鹭掠过水面时，江雨眠听见沈之华轻声说道：“你看它翅膀上的光斑。”他的声音裹着潮湿的水汽，夹杂着记忆里草莓糖的甜和便签纸的香，渐渐揉碎在沉落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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