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眠捏着糖果站在走廊，十二月的风裹着雪松香掠过发梢。沈之华把糖分给后桌男生的画面，像卡在放映机里的胶片，在她脑海里反复倒带。随之，江雨眠又把手中的糖扔进嘴里，给沈之华的那颗糖是她今早特意从铁皮盒底层挑出的，边角还带着齿痕——那是她昨晚拆糖纸时不小心咬到的。
“江雨眠！”许茹妍的声音裹着兴奋撞破凝滞的空气，扎着高马尾的少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书包上的小熊挂件随着步伐左右乱晃，“年级群炸了！明天我们要去白鹭洲湿地研学！”
糖纸悄然滑落，在空中打着旋儿飘向栏杆外。江雨眠的睫毛轻轻颤动，看着好友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上周许茹妍把自己珍藏的樱花便利贴分给她抄笔记的模样。白鹭洲的芦苇荡、浅滩上的白鹭、或许还能捡到漂亮的贝壳……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那些酸涩的情绪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
“听说能住帐篷！”许茹妍抓住她的手腕摇晃，“我们要带望远镜！还有手电筒！对了，要不要偷偷带零食……”
江雨眠笑着点头，风卷着新的期待涌进校服口袋。远处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在暮色里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江雨眠穿过充满寒气的走廊，教室前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她看见沈之华垂眸伏案的侧影——那人正用铅笔在物理卷子上沙沙演算，发梢垂落的弧度像片欲坠的银杏叶。
粉笔灰在斜射的阳光里浮沉，她轻手轻脚走到自己座位，金属椅腿摩擦地面的声响惊动了邻桌。沈之华抬起头，江雨眠这才发现，这人哪是写什么物理题，明明是在画那严禾的丑人像。他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滚动：“来了啊。”
这句寻常的问候让江雨眠指尖发颤，她盯着对方草稿纸上画的抽象小人忍不住大笑：“画的真抽象，那严禾看到要骂你了哈。”“切，怎么会。”突然想起散落的糖纸，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听说研学的事了吗？”随之肘击沈之华，“哇咔，你是不是女生，劲怎么这么大！”沈之华大吼。
但沈之华的笔尖顿在小人的腿部上，沾着橡皮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过纸页：“群里通知了。”他的声音像浸在凉白开里，清透得听不出情绪，“白鹭洲湿地。”
江雨眠望着他校服领口露出的一截锁骨，突然觉得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静电。窗外寒风骤起，将沉默拉扯得绵长。她翻开课本时，夹在扉页的银杏书签滑落，正巧覆在沈之华搁在桌沿的手背上。
沈之华垂眸看向手背上的银杏书签，枯黄的叶脉在泛着细碎的光。他喉结动了动，修长的手指捏起书签，递还给江雨眠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她发烫的掌心。
“谢谢。”江雨眠慌忙收回手，书签边缘在她指腹压出一道红痕。她低头翻找笔记本，余光却瞥见沈之华将铅笔转了两圈，重新落回小人上，只是落笔的力度似乎比刚才重了些，在纸上洇出淡淡的铅笔印。
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桌椅挪动声、谈笑声渐渐填满空间。许茹妍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书包带还歪在肩膀上，“雨眠！我听说这次研学要分组做生态调查！”她的目光扫过沈之华，突然压低声音凑到江雨眠耳边，“我们俩一组好不好？”
江雨眠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看向沈之华，他依然专注地盯着物理卷子。
“我，我想先问问分组规则。”江雨眠扯了扯许茹妍的衣角，声音有些发虚。她翻开新发的研学手册，油墨味混着银杏书签的清香扑面而来，手册扉页印着白鹭洲的照片，浅金色的芦苇荡里，两只白鹭正振翅掠过水面。
这时，班主任抱着一叠资料走进教室，“同学们安静！这次研学分组按座位来，同桌自动成组……”话音未落，许茹妍“啊”地叫出声，因为她的同桌此刻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时不时吧唧吧唧嘴。而江雨眠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她僵硬地转头，看见沈之华合上物理卷子，侧过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看来我们要一起做调查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深潭，在江雨眠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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