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死寂无声，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以及魏无羡压抑在喉咙深处、撕扯着心肺的闷咳。
那符箓冰冷的触感还留在元淳贴身衣袋里，紧挨着她温热的肌肤，像一块沉甸甸的冰，也像一团即将炸裂的火。
魏无羡“咳…咳咳……”
魏无羡咳得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肩胛骨在单薄的旧棉袍下嶙峋地凸起，每一次震动都让左臂伤口渗出更多暗红的血渍，染深了布条。
元淳猛地回神，再顾不得心头那点被符箓和指尖触碰引出的异样涟漪。她迅速挪到他身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一把扯开他左臂的包扎。
伤口边缘的皮肉泛着不祥的青黑色，被毒素侵蚀的脉络如同丑陋的蛛网向四周蔓延，脓血混着暗黑的毒液缓慢渗出。
元淳“别乱动！”
她低斥，声音紧绷，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仅剩的最后一点草药粉末——那是她在逃亡路上拼命记住魏无羡描述的特征，冒险采来的几味勉强能压制普通毒性的草药。
动作极快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又用新的、相对干净的布条用力扎紧，试图减缓毒素蔓延的速度。
魏无羡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额头冷汗涔涔，却扯着苍白的嘴角，气若游丝地调侃：
魏无羡“嘶……小野猫……爪子……还是这么利……谋杀亲夫啊……”
元淳“闭嘴！”
元淳恶狠狠地打断他，手下包扎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她抬眼瞪他，火光映着她眼底的焦急和薄怒，
元淳“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喂狗！省得你死在我面前，浪费我折损的寿元！”
这话戳中了魏无羡。他脸上的痞笑淡了下去，沉默地看着她。
篝火的光在她沾着草药碎屑和烟灰的脸上跳跃，勾勒出她紧抿的唇线和专注时微蹙的眉头。她鬓角被汗水打湿的几缕碎发黏在颊边，显得有些狼狈，却又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韧劲。
魏无羡“……值吗？”
他忽然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厉害，不再是玩笑，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他自己也理不清的复杂情绪，
魏无羡“为了我这么个……朝不保夕的疯子，赔上自己的命数。”
元淳包扎的手顿住了。她没抬头，只是更用力地将布条打了个死结，仿佛要把什么东西牢牢系住。
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却字字清晰，砸在魏无羡心上：
元淳“值不值，我说了算。我元淳这条命，想给谁续，就给谁续。你魏无羡，管不着，也……别想赖账。”
她终于抬起头，迎上他复杂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元淳“所以，给我撑住！在我找到聂怀桑，把这该死的符送出去之前，你哪儿也不准去！”
那眼神里的决绝和不容置疑，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抽散了魏无羡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自弃。
他扯了扯嘴角，这次的笑，少了戏谑，多了几分认命的无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魏无羡“……遵命，公主殿下。小的……尽量不死。”
清河暗巷
天光微曦，潮湿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清冷的光。
元淳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脸上刻意抹了些灰土，收敛起所有属于公主的锋芒，如同一滴水融入了清河郡清晨未散的薄雾和人流。
她步履匆匆，却又异常谨慎，眼角的余光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扫过街角巷尾，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窥探。
聂氏在清河郡的根基深厚，聂怀桑作为现任家主，行踪却飘忽不定，对外永远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糊涂模样。
元淳的目标，是聂氏宗祠旁那条据说聂怀桑常去听书消遣的僻静后巷。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苏”字腰牌和那张被体温焐热的诡异符箓，掌心全是冷汗。
就在她即将拐入那条后巷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远处街角一闪而过的霜色衣角！
蓝忘机！
他怎么会在这里？
元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入旁边一家卖早点的简陋摊棚阴影里，借着蒸腾的热气遮掩身形。
她屏住呼吸，透过蒸笼氤氲的缝隙，看到蓝忘机身姿挺拔如松，正站在街对面一家笔墨铺子前，似乎在挑选什么。
他的侧脸依旧清冷如冰雪雕琢，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时，那双浅琉璃色的眼眸，似乎极其不经意地、朝着元淳藏身的摊棚方向，极快地扫了一眼。
那目光清透、平静，却又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穿透了雾气与蒸腾的热气，精准地落在了元淳身上！
元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保持不动，连呼吸都停滞了。他能认出自己？他会揭穿她？
然而，蓝忘机只是那么淡淡地一瞥，随即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察觉。
他步履从容，霜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清晨的人流之中，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元淳擂鼓般的心跳。
是警告？是默许？还是……根本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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