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淳不敢深想,蓝忘机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她紧绷的心湖,激起的波澜久久难平。
她深吸几口带着食物香气的微凉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确认周围再无异常,才如同受惊的狸猫,迅速闪入了那条幽深的后巷。
巷子尽头,果然有一家极其不起眼的小茶馆。
元淳刚靠近门口,一个穿着灰扑扑短打、看似茶馆伙计的年轻人便悄无声息地拦在了她面前,眼神警惕而锐利,与聂怀桑对外表现出的懦弱截然不同。
“姑娘,听书还是喝茶?里面满了。” 伙计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元淳抬眼,直视着对方,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元淳“疯子。”
伙计的眼神瞬间变了!那层伪装出的麻木冷漠如同冰雪消融,露出底下深藏的震惊与探究。他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侧身让开一条缝隙,声音急促而低沉:
“后院,最里间。快!”
茶寮密谋
后院最里间,门窗紧闭,光线昏暗。聂怀桑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书生袍,正对着一盘残局发呆。
然而,当元淳推门而入的瞬间,他猛地抬起头——那眼神,再也不是人前的茫然懵懂,而是如同淬了毒的匕首,锐利、冰冷,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脸上惯有的那种唯唯诺诺的怯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仇恨和痛苦煎熬出的苍白与阴郁。
聂怀桑“元淳公主?”
聂怀桑的声音干涩沙哑,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急切,
聂怀桑“他……还活着?”
“他”是谁,不言而喻。
元淳没有废话,直接将那枚“苏”字腰牌和那张用炭笔匆匆描画的芳菲殿暖阁位置、禁制薄弱点图示拍在棋盘上。
元淳“活着,但快死了。”
她的声音冰冷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元淳“金光瑶要湮灭证据,密室转移就在眼前!苏涉是他的爪牙,也是关键人证!芳菲殿暖阁,他处理聂宗主‘后事’的地方,东西就在那里!”
聂怀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腰牌和图纸上,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他看着图纸上标注的禁制薄弱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化为更深的阴霾:
聂怀桑“金光瑶……好,好得很!”
他猛地抬眼,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聂怀桑“证据……我大哥的霸下!还有他最后接触过的那份……被动了手脚的‘清心谱’残章!一定在他密室里!苏涉……”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元淳“光有物证不够。”
元淳打断他,从贴身的衣袋里,珍而重之地取出那张魏无羡以重伤之躯绘制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黄色符箓。符箓上的朱砂符文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流动着幽暗的血光。
元淳“他要苏涉……亲口说出真相。在所有人面前。”
她将符箓推到聂怀桑面前,眼神灼灼,
元淳“魏无羡说,‘疯子’和‘戏子’的戏,该收场了。这符,能引动苏涉的心魔,让他‘意外’地在某个‘恰巧’有重要人物在场的时刻,说出不该说的话。地点、时机、见证人……由你来定!越快越好!”
聂怀桑的目光落在符箓上,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认出了这符箓蕴含的鬼道之力是何等诡谲霸道,也瞬间明白了魏无羡这步棋的疯狂与狠绝!
以苏涉为饵,引金光瑶入彀,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他伪善的画皮!这的确是夷陵老祖的手笔!
他猛地抬头看向元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看到唯一生路的、孤狼般的凶狠与决绝:
聂怀桑“地点……金麟台!芳菲殿!三日后辰时,金光瑶会在此‘安抚’因大哥之死而‘悲痛过度’的我!届时,江晚吟、蓝忘机……都会在!”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聂怀桑“苏涉……他每日辰时初刻,必会亲自向金光瑶呈送密报!这是他的习惯!”
元淳“好!”
元淳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应下。时间紧迫,计划疯狂,但这已是唯一的生路!
元淳“符箓如何使用?”
这是最关键的一环。
聂怀桑拿起符箓,指尖感受着上面冰冷邪异的灵力波动,眼神幽深如寒潭:
聂怀桑“此符……需以特定灵力波动为引,在极近距离激发,引动目标心神失守……届时,我会想办法,让苏涉在踏入芳菲殿前一刻,‘恰好’经过我身边……”
他看向元淳,眼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聂怀桑“剩下的,交给这张符,和……天意!”
天意?元淳心中冷笑。这世间何曾有过天意?只有人谋与鲜血!她看着聂怀桑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在深渊边缘挣扎的自己。她重重一点头:
元淳“一言为定!三日后辰时,金麟台芳菲殿!”
聂怀桑小心翼翼地将符箓收起,如同收起一枚足以炸毁整个金麟台的惊雷。他再次看向元淳,目光落在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上,忽然问了一句:
聂怀桑“他……伤势如何?”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元淳的心猛地一揪,眼前闪过魏无羡咳血蜷缩的虚弱模样。她抿紧唇,强迫自己声音平稳:
元淳“死不了。他说了,在戏收场前,哪儿也不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元淳“我们,在城外破庙等消息。”
聂怀桑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低声道:
聂怀桑“保重。三日后……见分晓。”
元淳不再停留,转身迅速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她脚步飞快,心却比脚步更急。符箓已送出,惊雷已埋下,剩下的,只有等待,以及……那个在破庙里,用命陪她赌这一局的疯子。
她必须立刻赶回去。她答应过,要让他“好好活着”,撑到收场的那一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潮湿的晨雾打湿了她的鬓角,也模糊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