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灵珠》全球首映礼的红毯比敖丙想象中还要耀眼。

他站在银河剧院入口处，被闪光灯晃得几乎睁不开眼。一袭冰蓝色定制西装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领口别着父亲生前收藏的蓝宝石领针——这是哪吒昨晚送来的，说是"物归原主"。

"敖丙老师看这边！"

"左边！左边！"

"能说说和哪吒的合作感受吗？"

记者们的喊声此起彼伏。敖丙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却在听到哪吒名字时不自觉地转头寻找。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红毯另一端传来——哪吒出现了。

他今天一反常态地穿了全套黑色礼服，衬衫却是暗红色的，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仿佛随时会被扯掉。耳垂上的黑钻耳钉在闪光灯下反射出危险的光芒，就像他此刻嘴角挂着的那抹似笑非笑。

"哪吒！这里！"

"影帝对《灵珠》有信心吗？"

哪吒对记者们的呼喊充耳不闻，目光锁定在敖丙身上，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敖丙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枚蓝宝石领针。

"领针很适合你。"哪吒在他身边站定，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李靖会为你骄傲。"

敖丙侧头看他，发现哪吒的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紧张？期待？还是别的什么？没等他细想，工作人员已经引导他们进入剧院。

放映厅内座无虚席。当两人并肩走向前排座位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敖丙注意到第一排坐着申公豹和一位妆容精致的女性——石矶娘娘，哪吒的前经纪人，也是前几天爆料黑料的始作俑者。她看哪吒的眼神像是毒蛇盯着猎物，让敖丙后背发凉。

"别理他们。"哪吒捏了捏他的手肘，随即松开，"今天只看电影。"

灯光暗下，银幕亮起。《灵珠》的开场画面是一片浩瀚星空，随后镜头急速下坠，穿过云层，落在一片苍茫大地上。敖丙屏住呼吸——尽管参与了全程拍摄，但成片的效果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银幕上出现魔丸与灵珠初次相遇的雨中场景时，敖丙不自觉地偷瞄身旁的哪吒。大银幕的光映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哪吒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突然转头，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又迅速分开。

电影进行到中段，那场即兴发挥的心灵交融戏份让全场观众屏息。敖丙看着银幕上的自己与哪吒对视，那种真实的情感流露让他心跳加速——当时他确实忘记了是在演戏，眼中只有那个教会他真实表达的人。

当高潮戏份到来，魔丸为救灵珠身受重伤时，敖丙听到观众席传来抽泣声。银幕上，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哪吒，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那一刻的表演没有技巧，全是真心——他确实害怕失去这个人，无论是作为搭档、朋友，还是...

片尾字幕滚动时，全场起立鼓掌，欢呼声持续了近十分钟。太乙真人激动地拥抱了每一位主创，轮到敖丙和哪吒时，他红着眼眶说："李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首映礼后的庆功宴在剧院顶层的星空厅举行。敖丙被各路制片人、评论家团团围住，应接不暇地接受祝贺。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哪吒独自站在露台边缘，手里拿着酒杯，目光穿过玻璃门落在自己身上。

"敖丙，"申公豹突然出现在身侧，手里端着香槟，"恭喜你，电影很成功。"他的笑容像是画在脸上，"看来哪吒确实教了你不少东西。"

敖丙礼貌地点头："谢谢，我们互相学习。"

"是吗？"申公豹凑近，酒气喷在他脸上，"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特别'吗？"

敖丙的身体微微僵硬："什么意思？"

"十五年前，"申公豹压低声音，"哪吒和李靖决裂的真正原因...是关于你。"

敖丙的指尖突然冰凉："我不明白。"

"李靖发现了哪吒对你的...不恰当情感。"申公豹的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一个十四岁男孩对九岁养弟的病态迷恋。这就是为什么他被赶出家门。"

这个信息像一桶冰水浇在敖丙头上。他本能地看向露台，正好对上哪吒的视线。后者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皱眉朝他们走来。

"好好想想，"申公豹最后说道，"为什么他会在你成年后突然出现？为什么对你的演艺事业如此关注？"他拍了拍敖丙的肩，"有些缘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说完，他优雅地转身离去，留下敖丙站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

"他跟你说什么了？"哪吒已经来到身边，声音紧绷。

敖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恭喜之类的。"

哪吒明显不信，但没再追问。他递给敖丙一杯气泡水："少喝酒，等会儿还有媒体采访。"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敖丙机械地应付着各种祝贺和提问，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申公豹的话。他试图将那些恶意的暗示与眼前这个哪吒对应起来——这个在片场为他送药、教他防身术、送他父亲遗物的男人，真的如申公豹所说，对他怀有某种扭曲的执念吗？

"你还好吗？"哪吒第三次小声问他，眉头紧锁，"脸色很差。"

敖丙摇摇头："有点累了。"

宴会接近尾声时，酒精已经放倒了不少人。哪吒也喝了不少，眼神比平时更加迷离，动作也少了些克制。敖丙正准备告辞，突然被哪吒拉住手腕。

"过来，"哪吒的声音因为酒精而略显沙哑，"有话跟你说。"

他拉着敖丙穿过人群，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这里灯光昏暗，被一株巨大的盆栽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申公豹跟你说了什么？"哪吒直截了当地问，双手撑在敖丙两侧的墙上，将他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从那时起你就心不在焉。"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的呼吸。敖丙能清晰地看到哪吒瞳孔周围那一圈浅褐色的纹路，以及眼底闪烁的不安。这个距离太过危险，他应该推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他说你被赶出家门是因为..."敖丙的声音越来越小。

哪吒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因为什么？"

"因为我。"敖丙鼓起勇气，"他说你对我的感情...不正常。"

哪吒的表情凝固了。有那么一瞬间，敖丙以为他会暴怒，会摔东西，会像媒体经常报道的那样失控。但出乎意料的是，哪吒突然笑了——那种苦涩的、自嘲的笑。

"他倒没说错。"哪吒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敖丙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哪吒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低头，近到鼻尖几乎相触。酒精和古龙水的气息笼罩着敖丙，让他的大脑停止运转。他能感觉到哪吒的呼吸变得急促，灼热地拂过他的嘴唇...

"哪吒老师！敖丙老师！能合个影吗？"一个兴奋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两人像触电般分开。哪吒转身挡住敖丙，对那位冒失的工作人员冷冷地说："不了，谢谢。"

但为时已晚。敖丙看到不远处几个记者正举着相机对准他们，闪光灯在昏暗的角落里格外刺眼。他的胃部一阵下沉——刚才那一幕，无论看起来多么暧昧，都已经被拍下来了。

"该死。"哪吒低声咒骂，拉起敖丙的手，"我们走。"

他们快速穿过宴会厅，避开试图拦截的记者，直奔电梯。直到电梯门关闭，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敖丙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别担心那些记者。"哪吒按下顶楼按钮，"太乙会处理。"

这不是敖丙想问的。他想知道那个未完成的动作意味着什么，想确认申公豹的话有几分真实，更想弄明白自己此刻混乱的心跳究竟是因为惊慌还是...期待。

电梯直达顶层套房——这是制片方为两位主演准备的休息处。哪吒刷卡开门，示意敖丙先进去。

套房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敖丙站在窗前，感到一阵眩晕。今晚发生了太多事——电影的成功，申公豹的暗示，还有那个差点发生的...

"他说谎了。"哪吒突然开口，站在房间另一端，仿佛刻意保持距离，"但不是全部。"

敖丙转身看他："哪部分是真相？"

"我确实是因为你被赶出家门。"哪吒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不是他说的那种原因。"

"那是什么？"

哪吒走到迷你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李靖发现我在调查申公豹。他以为我疯了，认为我在编造故事陷害他的'好朋友'。"他苦笑一声，"我们大吵一架，我离家出走。他开车追我，然后..."

"发生了车祸。"敖丙轻声接上。

哪吒点头，眼神空洞："申公豹告诉李靖，我对你有不健康的执念，这样就能解释我为什么'诬陷'他。"他抬头直视敖丙，"但我调查他，是因为我发现他偷拍你。"

"什么？"敖丙如坠冰窟。

"浴室，更衣室，卧室...从你十三岁开始。"哪吒的拳头握得发白，"我收集了证据，但李靖不信。他认为我...嫉妒你得到更多关注。"

敖丙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沙发背才能站稳。这个真相比申公豹的版本更加可怕，却也更加合理。他突然想起那些年申公豹总是找借口来"检查"他的住处，那些让他不舒服的长时间拥抱，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

"老天..."敖丙捂住嘴，胃里一阵翻腾。

"我需要你相信我。"哪吒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恳求，"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申公豹很危险，他一直都是。"

敖丙抬头看向哪吒——这个曾经是他哥哥、现在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人。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黑发男孩总是跟在他身后保护他，替他赶走欺负人的大孩子，在他做噩梦时守在床边...

"我相信你。"敖丙最终说道，声音坚定，"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哪吒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些："综艺节目那天，我们会拿到证据。申公豹和石矶娘娘有个保险箱，里面存着所有肮脏的秘密——包括车祸真相和李靖的遗物。"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是哪吒的经纪人，声音大得连敖丙都能听到："你做了什么？网上已经在传你和敖丙在宴会上接吻的照片了！"

哪吒咒骂一声："处理掉。"

"太晚了！已经上热搜了！#哪吒敖丙恋情#，阅读量两亿！公司正在准备声明..."

"不用声明。"哪吒看了敖丙一眼，"冷处理就好。"

挂断电话，房间陷入尴尬的沉默。敖丙掏出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热搜上挂着他们的名字。点开话题，最上面是一张模糊但足以辨认的照片：哪吒将他困在墙角，两人鼻尖几乎相触，眼神暧昧不清。

"我很抱歉。"哪吒罕见地道歉，"这会影响到你..."

"我不在乎。"敖丙打断他，惊讶于自己的决心，"比起申公豹做的事，这点绯闻算什么？"

哪吒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明天公司可能会要求我们配合CP营销。如果你不舒服..."

"我说了，我不在乎。"敖丙重复道，这次声音更加坚定。

他走向哪吒，在距离一步之遥处停下。现在，他需要确认一件事——那个未完成的动作，究竟是酒精作用，还是...

"刚才在宴会上，"敖丙直视哪吒的眼睛，"你想做什么？"

哪吒的呼吸明显加快了。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最终，他抬起手，极轻地碰了碰敖丙的脸颊，然后迅速收回："去睡吧，明天还有宣传。"

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和那个克制的触碰，让敖丙整夜辗转反侧。隔壁房间静悄悄的，但他能感觉到，一墙之隔的那个人同样无法入眠。

第二天清晨，敖丙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看到哪吒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早。"哪吒递给他一杯咖啡，"公司开了紧急会议，关于奖项申报的事。"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制片方和两家经纪公司的高层围坐长桌，表情严肃。太乙真人坐在首位，看到他们进来时勉强笑了笑。

"《灵珠》确定申报明年金翎奖。"太乙开门见山，"但关于申报类别，我们需要达成共识。"

敖丙的经纪人迫不及待地发言："我们认为哪吒应该申报最佳男主角，敖丙申报最佳新人或男配角..."

"什么？"哪吒打断他，"敖丙是双男主之一。"

"但戏份和表演难度..."哪吒的经纪人小声辩解。

"他是男主。"哪吒的声音不容置疑，"要么我们一起报男主，要么都不报。"

会议陷入僵局。敖丙惊讶于哪吒的坚持，更惊讶于自己内心的矛盾——一方面，他确实希望凭实力获得认可；另一方面，与哪吒竞争同一个奖项的想法让他莫名不适。

最终，太乙拍板决定："按哪吒说的，双男主申报。但..."他犹豫了一下，"评委会可能会自动将你们分到不同类别，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离开会议室后，敖丙拉住哪吒："你不必这样。"

"哪样？"

"为我放弃机会。"

哪吒摇头："这不是放弃，是原则问题。你是男主，就该报男主。"他顿了顿，"况且..."

"况且什么？"

"我不想和你竞争。"哪吒最终说道，声音几不可闻，"无论是奖项，还是别的什么。"

这句暧昧的话悬在两人之间，让空气都变得沉重。敖丙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申公豹打断。

"两位影帝，"申公豹假笑着走近，"看来首映很成功啊。网上的讨论...非常热烈。"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希望不会影响你们的'专业关系'。"

哪吒上前一步，挡在敖丙前面："不劳费心。"

"对了敖丙，"申公豹无视哪吒，直接对敖丙说，"下周是你父亲忌日，我已经安排好记者了。今年...特别纪念。"他的笑容让敖丙不寒而栗，"毕竟《灵珠》这么成功，李靖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对吧？"

说完，他优雅地转身离去，留下敖丙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无论哪吒的计划是什么，他们与申公豹的决战，都将在那个最痛苦的纪念日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