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桌

深秋的风裹挟着银杏叶掠过走廊，簌簌地扑在教室玻璃上。余淅握着自动铅笔的指尖沁出薄汗，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要将少年少女们隐秘的心事都浸在这潮湿的空气里。

这段日子，她与林时在聊天框里你来我往，字里行间晕开的温度，让十七岁的悸动像野蔷薇般悄然攀援生长。然而班主任一声"林时和林雾遥换座位"的指令，却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遥遥，你不要走啊！我离不开你！"余淅拽着林雾遥的校服袖口，教室内此起彼伏的翻书声里，她的尾音染上蜜糖般的黏腻。林雾遥反手戳了戳她泛红的脸颊，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又不是死掉了，下课一起去小卖部吧，我请你吃脆皮雪糕。"

当余淅与林时真正成为同桌时，秋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两人中间投下一道明晃晃的分界线。英语课的粉笔灰簌簌飘落，林时垂眸刷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与对话框里那个侃侃而谈的少年判若两人。余淅盯着他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脑海里炸开无数问号：这人怎么一副不熟的样子？难不成真的被盗号了？

"余淅！"英语老师的教鞭重重敲在讲台上，惊飞了趴在窗棂的麻雀，"上课魂游到哪里去了？考试考砸了准备怎么办？站起来！"余淅窘迫地起身，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扑进教室，她盯着林时纹丝不动的侧脸，心里像塞了团湿漉漉的棉花。

暮色漫进教室时，余淅终于按捺不住。"林时，你会打篮球吗？"她故意用橡皮擦轻碰对方课本，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在玻璃上晕开橘色光斑。林时的笔尖顿了顿，"嗯。"简短的回应像块冷硬的石子，砸进她满心期待的涟漪里。

"那你上周末出去是不是打篮球？"

"不是。"

"那是去干什么？找杨炽？"

"老师来了，先读书吧。"

余淅望着他突然挺直的脊背，后知后觉听见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她咬着嘴唇将疑问咽回肚里，余光瞥见林雾遥在斜后方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窗外的雨丝不知何时飘了进来，在昏黄的灯光里织成细密的网。

风裹着细雨敲打着玻璃窗，余淅踢掉沾着水渍的帆布鞋，书包带子还斜挂在肩头，便心急火燎地抓起手机。屏幕冷白的光映在她疑惑的眉眼间，对话框里跳动的文字，像悬在心头解不开的结。

“不是哥们，你到底谁啊？”她指尖飞速敲击，窗外的梧桐叶被风雨打得簌簌作响，仿佛也在替她追问。

屏幕那头很快弹出消息气泡，三个问号后面跟着：“？？！没给备注吗，我是林时”。余淅盯着这句话，咬着下唇冷笑，桌上台灯的光晕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单薄，“自己说出来笑了吗？有0个人相信你”，她赌气似的按下发送键，仿佛这样就能把课堂上那个沉默寡言的身影和网聊时风趣的他强行割裂。

“我记得我发过语音吧。”紧接着一段语音跳了出来，熟悉的声线带着电流的沙沙声，却依旧没能打消她的疑虑。“变声器吗？有意思，拉黑了”，她故意用最狠的话试探，心里却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僵持片刻，新消息提示音突兀响起。“我有你昨天给我的糖”，短短几个字后，跟着一张照片——方方正正的糖纸躺在木质桌面上，印着的卡通小熊冲着镜头憨笑，正是她趁老师板书时，悄悄推给同桌的那颗。

雨势不知何时变大了，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防盗网上。余淅盯着屏幕，脸颊渐渐发烫，指尖在键盘上方悬了许久才缓缓落下：“...（沉默）对不起，我看你在学校和在网上差距那么大，我还以为被盗号了” 。发送完这条，她把发烫的手机倒扣在膝头，听着窗外的雨声，忽然觉得这深秋的雨夜，也不那么清冷了。

手机屏幕黑下去又亮起，新消息的提示音像温柔的叩门声。“没关系…”林时的回复让她心头一颤，正欲打字，又一条消息紧跟而来，隔着几分钟的犹豫，仿佛能看见屏幕那头微红的耳尖，“我有点社恐，不是讨厌你”。短短字句，却似拨开雨幕的月光，将藏在青涩里的笨拙心事，轻轻洒进了余淅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