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纸飞机

深秋的阳光斜斜穿过教室的玻璃，在课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余淅从英语办公室听写回来，一眼就看见林时垂着头，修长的手指正灵巧地翻动着淡蓝色卡纸。窗外的风卷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掠过窗台，沙沙声里，那张纸在他手中渐渐有了展翅的模样。

“你在折什么？”余淅把作业本轻轻放在桌上，探过头时，发梢不经意扫过林时的手臂。

“纸飞机。”少年的声音像浸在凉白开里的薄荷糖，清冽又带着点小心翼翼。他专注的侧脸被阳光镀上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手中的折纸已然成型，机翼的弧度完美得如同用圆规丈量过。

“好复杂的样子，不过长得真好看。”余淅托着腮，目光追随着他指尖的动作。那些翻折的褶皱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藏着某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半晌，她试探着开口：“你可以给我折一个吗？”

林时的动作骤然停滞，耳尖迅速爬上一抹绯色，像被霜打的枫叶。“嗯。”他应得很轻，却重得让余淅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这声回应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林雾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趴在桌上笑嘻嘻道：“班长，我也要！”杨炽跟着起哄：“我也是，林时～”越来越多的脑袋凑过来，此起彼伏的请求声里，余淅看见林时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他攥着折纸的指节发白，却始终没拒绝。

暮色早已褪去，教室的白炽灯将林时的身影拉得纤长。走廊外传来值日同学拖地的声响，余淅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林时正站在她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飞机的机翼，像是在抚平最后的褶皱。“给你。”他递来的纸飞机比先前那个更精致，右边翅膀上，粉色铅笔勾勒的蝴蝶结栩栩如生，左边则工整地写着一串英文，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微光。

“谢谢，你真好！！！”余淅的欢呼打破了晚自习后的寂静。她把纸飞机贴在胸口，满心满眼都是雀跃，却没注意到林时转身时，耳尖再次泛起的红晕。直到走出校门，夜空中的月亮已经攀上中天，秋风裹着远处便利店的关东煮香气掠过发梢，她才突然想起那串看不懂的英文，决定回家就用词典逐字翻译——却不知在某个少年的草稿本上，那句“you are my favorite flight”，已经被橡皮擦去又反复重写了无数遍。

夜风裹挟着寒意，路灯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余淅小心翼翼将纸飞机护在掌心，像捧着易碎的琉璃。枯叶在她脚下发出脆响，她忍不住又低头去看——粉色蝴蝶结在月光下泛着柔光，那些神秘的英文单词仿佛会轻轻跳动。

就在她出神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着银杏叶扑面而来。余淅慌乱躲闪时，指尖一松，纸飞机打着旋儿跌进路边的水洼。泥水瞬间晕开蓝色铅笔的字迹，原本笔挺的机翼软塌塌地瘫在浑浊的水面上，像一只折翼的蝶。她蹲下身，看着自己倒映在水中懊恼的脸，眼眶突然发烫，深秋的凉意顺着裤脚往上爬，冻得她鼻尖发红。

回到家，暖黄的灯光也没能驱散她的低落。余淅愤愤拍下皱巴巴的纸飞机，把照片甩进聊天框：“是不是你诅咒我了？我的纸飞机成这样了！”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又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林时的回复带着一串夸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刺得余淅更委屈了：“你在笑？！！”

“没有没有，开玩笑的。要不我教你折吧？”新消息让她猛地坐直身子，屏幕的光映亮她重新泛起期待的眼睛。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点开视频的刹那，画面里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T恤，暖光灯将他的轮廓晕染得柔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卡纸，青筋随着翻折的动作若隐若现，像是在编织某种温柔的魔法。余淅盯着屏幕，先前的失落烟消云散，满心只剩即将再次拥有纸飞机的雀跃，就连机翼上那些未破译的英文单词，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悄悄爬上她的书桌，照亮少年认真讲解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