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阁的灵雾在暮色中染上橙红，将冰云堂的琉璃瓦映得透亮。沈墨攥着苏清鸢给的玉简地图，指尖还残留着地图上灵气勾勒的触感——那是用朱砂混着三千年灵泉水绘制的阁内舆图，细密的金线标注着演武场、藏书阁与各峰禁地。他刚把地图收进袖袋，就听见前方灵泉边传来熟悉的木簪碰撞声，那节奏像极了七年前望川镇山神庙里，少年用石子敲打破铜盆的韵律。
“阿云！”
身着青木堂道袍的男子闻声回头，木簪下的面容清俊温和，眉骨处那道浅浅的疤痕正是当年为护他被野狗抓伤的印记。当他看见沈墨时，手中的水瓢“哐当”落地，溅起的灵泉水在石板上凝成六角冰晶：“小墨？真的是你？”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快步冲上来抓住沈墨的手腕，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那道月牙形的烫伤——那是八岁时两人偷玩老陈头的烙铁，他为抢下烙铁而留下的印记。
这声呼唤像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拧开了沈墨尘封七年的记忆。雪夜山神庙里，七岁的他抱着同样冻得发紫的少年，把怀里唯一半块烤红薯掰成两半：“阿云，等我长大了，带你去山外看真正的火把，比老陈头打铁时的火星子还亮！”少年当时咬着红薯，睫毛上挂着冰晶，含糊不清地说：“那我要学变戏法，把山神庙的破铜盆变成金的，这样我们就不用捡炭换馒头了。”
“阿云！”沈墨的声音发颤，“我还以为你被货商带去北边就再也回不来了！陈伯说你走后第三年，山外闹瘟疫，我天天去山神庙等，把我们刻字的石板都摸光滑了……”
“傻小子，”被唤作阿云的男子突然笑了，眼眶却泛起红意，“当年带走我的是青木堂的外门执事，说我有灵根就带回了仙阁。走的时候看你在铁匠铺挥锤子，锤头砸铁砧的声音，我在山路上都能听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站在灵泉边说起分别后的经历。沈墨这才知道，阿云从外门杂役做起，因勤恳修炼成了内门弟子。而阿云听说沈墨被冰云堂的苏清鸢收为弟子，惊讶得直拍他肩膀：“那个总板着脸的师姐？你这小子运气太好了！我在灵植园见过她一次，冰得能把人冻僵。”
“别瞎说，”沈墨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咧嘴笑。七年了，记忆里少年冻得通红的鼻尖，与眼前身着道袍的清俊身影重叠，仿佛又回到了雪地里堆雪人的时光——他堆的雪人总被野狗撞塌，而阿云堆的却能撑过一整夜。
“你们认识？”苏清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从传功殿出来，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演武场的霜气，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顿了顿。
“苏师姐。”阿云松开手，对沈墨眨了眨眼。
苏清鸢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冰莲的腰牌：“这是内门弟子腰牌，凭此可去藏书阁一层。”又展开一卷泛着萤光的绢帛地图，“阁内灵力充沛，此图会随脚步发光引路。”
沈墨接过腰牌与地图，看见苏清鸢发间的冰蓝色发簪在暮色中晃动。“师父……”他刚开口，苏清鸢已转身走向冰云堂主峰，“今夜在‘静心崖’打坐炼气，勿要懈怠。”
目送苏清鸢消失在灵雾中，阿云勾住沈墨的肩膀：“走，带你去‘百味居’！那儿的灵泉豆腐比望川镇的老豆腐好吃百倍，吃一口浑身都暖！”
两人穿过飞虹桥，廊下的雷纹风铃在晚风中轻响。阿云讲起仙门趣事：青木堂的灵植“醉仙藤”会偷喝弟子的灵酒，外门弟子把入门心法念错闹了三天肚子。沈墨听着笑出声，惊飞了灵泉边的仙鹤，雪白的羽毛上流淌着细碎的灵光。
“看到没？那是御剑演练。”路过演武场时，阿云指着天空中银蛇般的剑光，“等你炼气有成，师姐就该教你了。我听说她的‘冰心剑诀’可厉害，去年一剑把断云峰劈成了两半。”
沈墨仰头看着天空，怀里的三生石碎片突然发烫。他低头望去，石面在暮色中泛着幽光，竟缓缓流转出少年时两人在山神庙烤火的画面：风雪拍打着破庙木门，他把阿云冻僵的手塞进自己怀里，两人共享一件破袄，火堆里的红薯冒着热气。
“这就是你捡到的石头？”阿云凑过来看，惊讶不已。
夕阳沉入云海时，两人来到百味居。灵猴侍者吱吱叫着端来灵米糕和玉髓豆腐。阿云熟门熟路地点了菜，又悄悄说：“这‘醉流霞’酒能温养经脉，但千万别让师姐知道，她最不喜欢弟子喝酒。”
窗外灵雾渐浓，笼罩着凌霄阁的殿宇。沈墨吃着灵米糕，甜香里竟有几分望川镇的烟火气。阿云讲着灵植园的趣事，说有棵紫藤总偷他的发带，他跟紫藤“谈判”了三天才换回十条发带。
这一晚，仙阁的风带着灵泉的湿润，吹散了七年的离愁。沈墨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觉得身边的喧嚣与温暖无比真实，就像当年那半块烤红薯的温度，从未消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