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站在广德楼朱漆木门前，掌心的橘子吊坠突然发烫。铜制门牌号“16号”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竟与她手机相册里三年前偶然拍下的老照片分毫不差。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穿堂风裹着旧木头的香气扑面而来，后台的雕花隔扇前，周九良正倚着妆台调弦，白衬衫领口果然有块淡淡的橘色渍痕。
“来了？”他指尖拨出一串泛音，琴弦震颤的尾音里带着笑意，“昨儿梦里说的泛音指法，今儿教你。”
林悦的心跳骤然漏掉半拍。她盯着他腕间晃动的琉璃吊坠，喉咙像塞了浸满桂花蜜的糯米糕：“您……也记得？”
周九良忽然放下三弦，从妆台抽屉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林悦瞳孔骤缩——那是她昨天整理房间时不慎撕坏的手账本内页，上面贴着周九良的演出票根，还有她用橘色彩铅画的三弦简笔画。更惊人的是，撕裂处参差不齐的毛边，竟与这张纸上的缺口严丝合缝，仿佛本就是同一页。
“三个月前，我在潘家园淘到个旧木匣。”他指尖摩挲着纸页边缘，“里面装着这玩意儿，还有你现在戴着的吊坠。”他忽然抬眼，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每天寅时三刻，手腕会发烫。然后就能看见……”
“就能看见我？”林悦接过话头，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想起最近总在凌晨三点惊醒，枕边莫名出现的橘子糖纸，还有上周打扫时突然出现在书柜里的民国老照片——照片里穿月白长衫的青年抱着三弦，身后站着个穿橘色斜襟短袄的姑娘，那姑娘攥着的帕子角上，绣着的正是她现在戴着的吊坠纹样。
窗外忽然传来鸽哨声。周九良起身推开雕花窗，鸽群掠过灰蓝色的天空，翅膀扑棱棱带起几片梧桐叶。林悦注意到窗台上摆着个青瓷罐，罐口露出的冰糖块形状，竟与她梦里帆布包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民国二十三年，广德楼来了个会弹三弦的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宣纸，“她总穿橘色衣裳，说这是‘星子的颜色’。有天她唱《秦淮景》时，弦断了三根，当晚就消失了。”他转身时，阳光穿过吊坠在墙上投下橘色光斑，“直到三个月前，我开始在梦里看见穿卫衣的你，手里攥着会发光的橘色牌子。”
林悦踉跄着扶住妆台，镜面映出她和周九良交叠的影子——她的卫衣袖口露出半截红绳，而他的白衬衫下摆，隐约露出与她同款的红绳尾端。忽然，吊坠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热感，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变得透明，而周九良的手正穿过她的掌心，握住了妆台上的铜镇纸。
“时间要重合了。”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颤音，“每个月朔日的寅时，两个时空的广德楼会重叠十分钟。现在——”他指向墙上的老座钟，指针正缓缓指向三点零九分，“还有四十七秒。”
林悦看见自己的手腕正在发光，吊坠碎片里渗出细密的光丝，与周九良腕间的光丝交织成网。窗外的鸽群突然静止，梧桐叶悬在半空，连空气中的浮尘都定格成金色的颗粒。
“拿着这个！”周九良将那半张手账纸塞进她掌心，纸背忽然浮现出墨迹——是她昨天没写完的歌词：“橘色星光穿过时空的河，你眼里的三弦动了我的心魔……”
当座钟敲响第三声时，林悦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吊坠的琉璃片纷纷扬扬飘落，却在触地前化作点点橘光，钻进周九良的袖口。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却仍笑着对她比了个口型：“下次带杯橘子汽水来。”
回过神时，林悦发现自己正趴在广德楼的门槛上，掌心紧攥着半张泛黄的纸，纸上多了行力透纸背的毛笔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而手机屏幕显示着未发送的微博：“今天去了广德楼，遇到个穿白衬衫的先生，他腕间的红绳……”
巷口传来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她摸向腕间，吊坠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圆形，琉璃里隐约映出广德楼的飞檐。忽然，衣兜里的手机震动，周九良的最新微博跳出——配图是半块橘子糖，配文：“寅时三刻的梦，终于尝到了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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