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防空洞深处的空气像凝固的胶质。傅斯年踩着谢临的脚印往前走，每一步都踏在积水里，溅起的水珠黏在他小腿上，凉得发麻。

"还有多远？"他开口，声音撞在金属墙壁上回荡。系统警报还在响，像根针扎在太阳穴。

谢临没回头，战术靴碾碎地上玻璃渣："转过这个弯就到了。"他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电流声，黑暗里泛着蓝光。

傅斯年盯着那截反常发光的手臂，喉头一紧。泡面汤里的血块、周予白脖颈蔓延的蓝色血管、谢临腕内侧的针孔...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根刺人的线。

闸门就在眼前。谢临伸手按在识别器上，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根发酸。冷光灯骤亮时，傅斯年看见墙上抓痕——和傅沉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他猛地抓住谢临手腕，"周予白还活着的事。"

男人愣住，瞳孔闪过一丝红光。自动闸门轰然开启，实验记录屏突然启动，滚动播放加密文件。

"警告！情感模块异常！"系统疯狂报警。

傅斯年凑近屏幕，指尖发抖。关键字段跳进眼底：【谢临·死亡确认·1987.4.5】

"这不可能..."他后退两步，撞到控制台。一堆数据瀑布般倾泻而下，某个画面定格——三年前火灾现场，浓烟中有人把他推出窗外。

"别怕。"谢临将电极贴片按在他太阳穴，"很快就好。"

记忆像被撕开的伤口。傅斯年看见自己蜷缩在窗边，浓烟呛得睁不开眼。有人冲进来，逆光看不清脸。下一秒身体腾空，坠落瞬间瞥见那人背影——是谢临。

"放开我！"他扯断电极线，怒吼震得仪器嗡嗡作响，"周予白呢？你明明知道他还活着！"

谢临沉默两秒，按下启动键。实验室警报大作，红色警示灯旋转，通风口喷出淡蓝色气体。

傅斯年突然想起便利店泡面汤里的血块也在发光。他捂住口鼻后退，却被男人攥住手腕。

"找到傅沉..."谢临嘴角溢出蓝血，却露出释然微笑，"他会告诉你一切..."

天花板混凝土块坠落时，机械臂猛地将他推开。傅斯年被气浪掀翻在控制台上，手指触到冰凉金属物——银杏胸针。

系统提示音炸响："傅沉好感值急速上升！当前数值：98.7%"

瓦砾堆后传来沉重脚步声，不是傅沉标志性的皮鞋声。傅斯年攥紧胸针，听见自己剧烈心跳与远处机械运转声共振。

胸针背面有微缩编码：FT-001

混凝土碎块还在簌簌往下掉。傅斯年撑着控制台站起来，胸针硌得掌心生疼。蓝血顺着谢临的嘴角滴在金属地板上，像某种诡异的荧光涂料。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不是皮鞋底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而是沉重机械装置运转的轰鸣。傅斯年攥紧胸针，后颈汗毛根根竖起——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从三年前那场火灾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噩梦里。

"找到傅沉......"

谢临的遗言卡在喉咙里，变成一阵古怪的电流杂音。他的瞳孔正在褪色，原本深邃的褐色虹膜裂开细纹，露出底下幽蓝的机械构造。自动闸门突然弹回原位，将两人隔开。

"警告！生命体征消失！"系统的声音尖锐刺耳，"谢临已注销，重复，谢临已注销！"

傅斯年转身撞上闸门，指缝间全是血和碎屑。通风口喷出的蓝雾还在盘旋，却在他靠近时诡异地分开，仿佛有意识地给他让路。警报声戛然而止。

"傅沉好感值急速上升！当前数值：98.7%"

这句话像根钢针扎进太阳穴。傅斯年扯下战术背心，布料撕裂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摸到内袋里剩下的半支肾上腺素注射器，金属外壳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这次是真的脚步声了。靴底碾碎满地玻璃渣，节奏不紧不慢，带着某种压迫感。傅斯年贴着墙往应急通道挪动，小腿上的水渍已经干涸，留下盐霜般的白痕。

"你逃不掉的。"

声音直接在耳边炸开。傅斯年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监控屏幕闪过雪花点。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像是从他身体深处冒出来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低语继续着，"想知道周予白在哪？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斯年攥紧胸针往通道深处退。机械运转声更近了，震得头顶吊灯摇晃。暗红色警示灯还在旋转，在墙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看看你手里那枚胸针。"

他下意识低头。FT-001的编码在蓝雾中微微发亮，某个隐藏的卡扣突然弹开。薄如蝉翼的数据芯片飘落，正落在他颤抖的手心里。

屏幕集体亮起。

成百上千个画面同时播放：便利店的泡面汤、书房的抓痕、谢临手腕的针孔......最后定格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照片里两个婴儿躺在保温箱里，胸口各别着一枚银杏胸针。

编号分别是FT-001和FT-002。

"因为你是FT-001。"那个声音带着笑意，"而我是FT-002。"

整面墙突然翻转。傅斯年踉跄后退，看见自己面前站着另一个傅斯年。黑色卫衣，青黑眼圈，连耳垂上的血痂都一模一样。

"或者说，"对方伸手抚摸自己脸庞，机械关节发出轻微咔嗒声，"我们都只是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