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承平二十三年冬，洛邑的初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皇宫的每一处角落，崇华宫那九十九级寒玉阶，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透着彻骨的寒意。这里，本是皇家威严之地，此刻却见证着一个罪臣之女的悲惨遭遇。

蔺云汐，震国公府的嫡女，此刻正跪在寒玉阶上。玄铁锁链紧紧扣住她嶙峋的腕骨，每动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她的膝盖早已磨破，第三十七道血痕正缓缓从膝盖渗进寒玉阶的霜纹之中，在洁白的雪上晕染出触目惊心的红。

执刑嬷嬷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冷漠与不屑。“震国公府玄武十三将的人头悬在宣城门楼上时，血把护城河都染成了暮色。”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铜盆里的冰水泼向蔺云汐。冰冷的水浇在她冻僵的脊梁上，激起一片薄红，那是血水与冰水交融的颜色。“姑娘这副玉雕似的骨头，可别辱没了国公爷的威名。”嬷嬷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蔺云汐的心。

蔺云汐紧紧咬着牙，舌尖抵住齿间的血玉。那是母亲咽气前拼死塞进她喉中的物件，如今已碎成新月状的残片。尖锐的棱角刺破她的软肉，咸腥的血水漫过喉头，让她几近窒息。

就在这时，檐角的鎏金铃忽然迸出裂帛之音，仿佛是命运的警钟敲响。玄色锦靴碾碎阶前的雪光，四皇子玄翊执鎏银手炉缓缓走来。他身着华丽的狐裘，领口缀着的东珠光芒璀璨，映得他眉间的朱砂痣艳如凝血，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

　 掌事太监捧着漆盘碎步上前，盘中琉璃盏盛着琥珀色浆液，在雪色里蒸腾起诡谲紫烟。玄翊的目光落在蔺云汐浸血的裙裾上，声音似冰裂春溪，“本王缺个能辨香识药的女史。听闻震国公嫡女三岁辨百草？”

　　蔺云汐缓缓抬眸，残玉在口中嗡鸣。她的目光落在玄翊腰间的羊脂玉坠上，中间的血色螭纹，竟与母亲临终握着的碎玉严丝合缝。

　　“殿下谬赞。”她咽下喉间的血沫，额头抵在雪上，齿痕在唇上绽成红梅，“只是罪女若说盏中是鸩羽混了西域曼陀罗，可抵得过半条贱命？”

　　玄翊忽然轻笑，鎏金护甲划过她凝霜的下颌，在苍白的肌肤上刻出血线。“聪明人该装作不识毒物，如此方能活得长久。”他指尖力道骤重，逼得她吐出那枚带血的残玉，“就像这块周王室失传百年的血玉珏，太通透……可是要折寿的。”

雪粒子突然变得密集起来，残玉表面浮动的螭纹在雪中忽明忽暗，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蔺云汐望见玄翊瞳孔深处掠过的异色，那是猛禽锁定猎物时的精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贵妃鸾驾的环佩声。玄翊神色微变，忽然解下大氅裹住蔺云汐颤抖的身躯。他将残玉收入怀中，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重华宫的雪会吃人。想要活着查清震国公案……”他指尖按在她心口，隔着衣料传来灼痛，“就把你的胆识，淬成见血封喉的刃。”

　 贵妃的鸾驾停在十丈开外，金丝楠木车辕碾碎一地琼瑶。执刑嬷嬷慌忙跪伏在地，铜盆里的冰水泼洒出狰狞的冰花。蔺云汐借着大氅遮掩，将口中残余的血玉碎片藏进袖中暗袋，那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在素白绢帕上绽开点点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