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假期结束。

收到假期提前结束的学生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纷纷赶往学校。

看到校长满脸凝重的站在讲台上，他们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校长的手指在讲台上叩了叩，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今天把大家紧急召回，不是补课，也不是什么突发事件演练。”

“同学们——”

他的声音比平常老十岁。

“联邦刚刚进入一级战争状态，黑渊防线失守，作为军校的学生，从穿上这身校服的那天起，你们就该知道——‘预备役’三个字，从来不是摆设。”

校长的声音陡然拔高，沙哑里淬进了钢渣般的硬度。他扯开西装领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左胸的勋章在礼堂的冷光下泛着钝重的光：“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刚满十六岁，有人还在为期末战术考核发愁，但现在，考核提前了。”

台下的骚动瞬间凝固。纪星年挺直脊背，校服袖口的军衔标识——那枚代表“预备役学员”的银色星徽，突然变得滚烫。他瞥向身侧的祁璟言，对方正抬手推了推眼镜，指尖却在膝盖上飞快地敲击着，那是他们在战术推演课上惯用的密码节奏：分析虫群可能的入侵路径。

“黑渊防线的最后一道通讯显示，虫族主力正朝着内陆渗透，我们学校的地下掩体，是这片区域最坚固的临时避难所。”校长调出全息地图，红色的光点正从城市边缘向中心蔓延，“但掩体容量有限，除了平民，只能容纳我们一半的人。”

“剩下的人呢？”前排一个女生猛地站起，她的哥哥就在黑渊防线服役，上个月的家书里还说“防线固若金汤”。

校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剩下的人，要帮我们守住地面。利用教学楼的地形布防，拖延时间，直到军方的支援部队赶到。”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不是命令，是选择。现在想退出的，去礼堂东侧登记，会有人安排你们进掩体。”

一分钟，两分钟……没人动。

纪星年突然笑了，扯了扯祁璟言的袖子：“记得去年战术对抗赛，你说教学楼的通风管道是最佳狙击位？”

祁璟言抬眸，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前提是有人能守住主控室，切断虫群的热源追踪。”他看向纪星年，“你去布防，我去主控室。”

“分工明确。”纪星年起身时，军靴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响。他朝着讲台的方向抬手敬礼，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学员纪星年，申请加入地面防御组。”

“学员祁璟言，附议。”

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应答声在礼堂里炸开：

“学员李明，申请加入！”

“学员周悦，附议！”

校长看着突然站满半个礼堂的身影，眼角的皱纹里滚下浑浊的泪。他抬手回礼，旧军装的褶皱里抖落出一枚小小的校徽——那是他刚入学时，和现在的孩子们一样年轻。

“很好。”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现在，各年级按战术小组集合，武器库的备用枪械和防护服，由纪星年负责分发。祁璟言，跟我来，你需要知道掩体的应急启动密码。”

人群涌动着散开，纪星年在武器库前清点装备时，看见祁璟言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手里捏着一张加密芯片。对方朝他晃了晃芯片，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主控室见。”

“别死在里面。”纪星年抛给他一把改装过的脉冲枪，那是他们一起攒了三个月津贴买的“宝贝”。

“你也是。”祁璟言接住枪，转身时的步伐轻快得不像要奔赴战场。

教学楼的广播突然响起，是校长的声音，带着久违的铿锵：“所有预备役学员注意，现在播报校训——”

“以我血肉，筑我防线；以我少年，护我家国！”

纪星年握着枪的手紧了紧，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灰黑色，隐约有翅膀拍打的声音传来。他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清晰得没有一丝颤抖：

“各小组注意，按A计划布防。记住，我们是军校生，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通讯器那头传来整齐的应答，混着武器上膛的脆响，像一首仓促却嘹亮的战歌。而主控室里，祁璟言将芯片插入接口，看着屏幕上亮起的防御网格，轻轻按下了启动键。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模拟战里的对手，而是要背靠背，守住这片方寸之地的战友。

主控室的屏幕泛着幽蓝的光，祁璟言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将教学楼的通风管道图与虫群热成像叠加。屏幕上，代表纪星年的红点正在三楼走廊快速移动，身后跟着一小队学员，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切入虫群薄弱的侧翼。

“西侧楼梯间有三只重甲虫，移动速度慢，但外壳抗冲击。”祁璟言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冷静得像在做战术推演，“我已经远程锁死了那扇防火门，你们有三分钟时间绕到东侧。”

“收到。”温以安的声音混着枪械的轰鸣传来，“刚解决掉二楼的飞虫，防护服还够，但脉冲枪的能量快见底了。”

祁璟言瞥了眼武器库的库存面板，眉头微蹙：“去三楼实验室，那里有备用能源块，我给你们开权限。”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心窗边，刚才的热成像显示，有虫群在攀爬外墙。”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纪星年低笑的声音：“知道了，祁参谋。”

挂掉通讯，祁璟言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他靠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看着屏幕上那些不断闪烁的红点——有的在移动，有的却突然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刚才校长说，军方的支援还要四十分钟。四十分钟，足够太多事情发生了。

突然，主控室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屏幕上的防御网格瞬间红了大半。祁璟言瞳孔骤缩——是南侧围墙被突破了，密密麻麻的幼虫像潮水般涌进校园，直扑教学楼。

“纪星年！南侧失守，幼虫群正在往三楼涌！”他抓起通讯器嘶吼，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立刻带你的人撤到天台，那里有紧急升降梯！”

“撤不了。”温以安的声音带着喘息，背景里传来学员的呐喊，“三楼实验室有平民避难，是附近社区的老人和孩子。”

祁璟言的心脏像被攥紧。他猛地调出实验室的结构图，目光扫过角落的消防栓：“用消防水管！重甲虫的粘液怕低温，把灭火用的干冰喷雾灌进去，能撑十分钟！”

“够了。”纪星年的声音重新稳下来，“你想办法把天台的升降梯权限打开，让平民先撤。我们……”他顿了顿，似乎在砍断什么东西，“我们在实验室门口搭防线。”

“纪星年，温以安！”祁璟言猛地拍向控制台，“那是死路！”

“你忘了校训？”纪星年的声音里竟带了点笑意，“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通讯器那头传来武器上膛的声音，“对了，我藏在武器库天花板上的那箱高爆手雷，密码是你生日。记得用得上。”

通讯被切断了。

祁璟言盯着屏幕上那枚死死钉在实验室门口的红点，突然抓起桌上的脉冲枪，转身冲出主控室。走廊里，几只漏网的幼虫正扭动着爬来，他抬手射击，能量束精准地击穿虫壳，绿色的体液溅在白大褂上。

他要去天台。不是为了等升降梯，是要亲眼看着纪星年的方向——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跑到天台时，风卷着硝烟味扑过来。祁璟言扶着栏杆往下看，三楼实验室的窗口正往外喷着白雾，隐约能看见纪星年的身影被虫群包围，却像钉子一样没后退半步。学员们的喊杀声、虫群的嘶鸣声、手雷爆炸的闷响混在一起，撞得他耳膜发疼。

“还有十分钟……”他对着通讯器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再撑十分钟……”

突然，天际传来引擎的轰鸣。祁璟言猛地抬头，看见数架军方的机甲冲破云层，带着刺眼的光，朝着教学楼的方向俯冲而来。

“是支援！”天台上，负责接应的学员爆发出欢呼。

祁璟言却死死盯着屏幕——纪星年和温以安的红点，在机甲光束扫过的瞬间，彻底熄灭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升降梯的控制箱上。手里的脉冲枪“哐当”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

“纪星年，温以安……”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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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甲的光束撕开天幕时，纪星年正被一只重甲虫的巨螯按在实验室的门框上。肩胛骨传来碎裂般的疼，他看着温以安扑过来的背影，像慢镜头里被拉得很长的光。

“年年！起开！”

温以安手里攥着最后一枚高爆手雷，拉环被他咬在齿间，绿色的虫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在下巴汇成细流。他撞开纪星年的瞬间，整个人扑在了重甲虫的甲壳上，手雷被死死按在虫甲的缝隙里。

“发小一场，这次……算我赢你半招。”

纪星年被撞得撞在墙壁上，视线里最后定格的，是温以安扯出的那个比阳光还亮的笑。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热浪掀飞了实验室的玻璃窗，也掀飞了他眼角的泪。

重甲虫的甲壳碎片混着碎石砸下来时，纪星年疯了一样往前扑，却只抓住一片滚烫的空气。

温以安消失的地方，只有一缕极淡的白烟，像被风吹散的叹息，连一点残骸都没留下。

“温以安——！”

他的吼声被机甲的轰鸣吞没。军方的支援部队已经冲破虫群，脉冲炮的蓝光将教学楼照得如同白昼。纪星年扶着焦黑的门框站起来，右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掌心空荡荡的，只有被高温灼出的燎泡。

——

当升降梯门打开，他看见纪星年靠在储物间的墙角，腿上渗着血，眼神呆滞，一滴泪无声的滑到了地上。

祁璟言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他没说话，只是肩膀不停地抖，白大褂的后背很快湿了一片。

祁璟言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有点含糊：“没事的，援军到了……”

“可是……”纪星年的声音闷闷的“温以安他……。”

远处，机甲的轰鸣声渐渐平息，阳光终于穿透了灰雾，落在满目疮痍的校园里。祁璟言低头，看着怀里闭着眼喘息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下次。不管是下一场战斗，还是下一个黎明，他们都会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