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等我

纪星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气音。他抬手按在祁璟言的背上，指尖触到对方白大褂下紧绷的脊背，突然没了力气，整个人顺着墙壁往下滑。

祁璟言跟着蹲下来，任由他把脸埋在自己的颈窝。纪星年的眼泪很烫，透过衣领渗进来，熨帖着皮肤下突突跳动的血管。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温以安，那个总是跟在纪星年身后，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少年，会偷偷把纪星年不爱吃的青椒夹到自己碗里，会在纪星年被罚跑时，抱着水站在终点等他。

“他最后说什么了？”祁璟言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怀里人紧绷的神经。

纪星年的肩膀抖了抖，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他说……祝我幸福。”

祁璟言抬手捂住眼睛，指缝里漏出一声压抑的哽咽。他想起温以安昨天还在主控室门口堵他，塞给他一包柠檬糖，笑得不怀好意：“祁璟言，帮我多盯着点年年，他这人看着硬，其实最容易把事憋在心里。”

那时他还翻了个白眼，说“纪星年又不是三岁小孩”。现在才知道，温以安早就把所有的后路，都铺在了纪星年看不见的地方。

清理部队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消毒水和硝烟混合的气味。祁璟言扶着纪星年站起来，发现他的腿伤比看起来重得多，军装裤已经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我背你。”祁璟言半蹲下来，后背挺得笔直。

纪星年没说话，只是慢吞吞地趴上去。下巴抵在祁璟言的肩窝，他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突然想起温以安总说“祁璟言身上的味道像医院，一点都不好闻”，那时他们俩个还会为这种小事吵吵闹闹，像所有没长大的少年。

祁璟言把他放在医疗床上，转身去拿止痛药，回来时看见纪星年正对着窗外发呆。窗外，几个学员正在重建防御工事，有人用白色的漆在墙上写着什么，字迹歪歪扭扭，却异常醒目——

“以我血肉，筑我防线。”

纪星年的手指轻轻叩着床头，节奏和温以安生前敲桌子的习惯一模一样。他看着那行字，突然对祁璟言说：“等我伤好了，我想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祁璟言问。

纪星年转头看他，一句话也不说。

医疗舰的引擎开始轰鸣，缓缓升空。纪星年趴在舷窗边，看着越来越小的校园，看着那面被校长重新升起的国旗，突然轻轻说了句：“温以安，等我。”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遥远的回响，像一声无声的应答。

有些告别太匆忙，来不及说再见，但那些刻在骨血里的羁绊，会变成最锋利的武器，支撑着活着的人，继续走下去。就像校训说的那样——以我少年，护我家国。而他们，会带着那个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少年的份，把这条路，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