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余震还在审讯室里回荡,顾沉渊倒在沈惊寒面前的瞬间,走廊里突然爆发出杂乱的脚步声。高天宇的保镖刚冲到门口,就被一群穿着省厅制服的警察按住,黑色文件箱摔在地上,散落的纸张上印着孤儿院地基的土壤检测报告,红笔圈出的重金属数值刺得人眼睛发疼。
沈惊寒扶住顾沉渊的肩,他后背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方队手里的枪还在冒烟,却突然被身后的刑警缴了械。
“江天……”方队突然瘫坐在地上,盯着那半块打火机碎片,喉结动了动,“我爸当年举报高天宇做假账,被他们从楼上推下来的。我进警局,就是想等个机会……”他的声音突然变调,“可高天宇说,只要我帮他捂住孤儿院的事,就把我妹妹从精神病院接出来!那些孩子……那些孩子本来就活不长……”
“活不长?”顾沉渊咳着血笑起来,血沫沾在唇角,“画儿童画的那个男孩,每天都在窗口等他妈妈。他有一次还问我,为什么星星会掉进土里。”
沈惊寒忽然想起那幅被捏皱的画,画里的太阳被涂成绿色,像极了暗渠里的淤泥。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录音笔备用芯片,塞进证物袋时,指尖触到芯片边缘的刻痕—是个“浩”字。江浩当年藏芯片时,大概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高天宇被押进来时还在挣扎,锃亮的皮鞋踩过散落的文件,正好碾在一张拆迁户名单上。沈惊寒认出其中一个名字,是画背面铅笔痕里那个被涂花的男孩的母亲,住址栏写着“孤儿院临时安置点302室”。
技术科的屏幕还在跳动,原始数据旁自动弹出了对比图:铁皮箱样本里的肌红蛋白浓度,与方队袖口淤泥中的皮肤组织完全匹配。沈惊寒看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正是三年前“雨夜屠夫”案件的时间。
顾沉渊的呼吸越来越弱,沈惊寒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照片。她摸出手机,点开暗渠塌方时拍下的那张照片——江浩站在施工牌前,背后的挖掘机铲斗里,隐约能看到个红色的儿童书包。而施工牌上的工程名称,被人用油漆涂过,露出底下原本的字:宏远地产孤儿院重建项目。
“救护车……”沈惊寒的声音在发抖,却被顾沉渊抓住手腕。他指腹冰凉,沾着血,在她手背上写了个“床”字。沈惊寒猛地想起顾沉渊的办公室,柜子第三个抽屉里,还锁着江浩当年托他保管的拆迁户病历本,第一页夹着张纸条,写着“每个孩子的骨灰里,都该有太阳的颜色”。
方队被带走时,突然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七点整,晨光正从技术科的玻璃窗漫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孤儿院围墙外那排歪歪扭扭的小树苗。沈惊寒记得档案里写过,那些树苗是十二个孩子亲手栽的,每棵树下都埋着他们画的心愿卡。
顾沉渊被抬上救护车时,银链吊坠从他领口滑出来,在阳光下晃了晃。沈惊寒伸手接住,指尖触到吊坠内侧的刻痕——是个“渊”字。她不经回想起某些事……
警笛声渐渐远去,沈惊寒站在技术科门口,看着省厅的警察将一箱箱证据搬上车。最上面的箱子里,放着那幅儿童画,此刻阳光正透过画纸,将背面的“江天”二字映在墙上,像一道终于被揭开的伤疤。
她掏出手机,给孤儿院临时安置点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小女孩,声音怯生生的:“是沈姐姐吗?昨天有个叔叔,托我把这个给你。”
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是小女孩认真的朗读:“太阳掉进土里的时候,会变成星星。等星星凑够十二个,妈妈就会来接我们啦。”
沈惊寒抬头望向天空,雨幕早已散尽,晨光里有鸽子飞过,翅膀掠过高天宇集团的楼顶,那里曾经挂着巨大的广告牌,如今只剩下被拆除后留下的斑驳痕迹,像极了孩子们画里被涂花又重新补画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