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这是贺峻霖唯一的感受。
魔气如千万根钢针在经脉中穿行，所到之处血肉仿佛被一寸寸撕裂。他蜷缩在阵法中央，双手却仍死死按在马嘉祺胸口的血灵芝上，不肯松开。
魂引之术进行到关键时刻，马嘉祺体内大部分魔气已被引入贺峻霖体内。天灵体纯净的力量与邪恶魔气相抗，在皮肤表面形成金银交织的诡异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
"呃啊——！"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贺峻霖咬破了下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法阵中激起一圈涟漪。
"霖儿...停下..."
微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贺峻霖艰难地抬头，对上了马嘉祺半睁的眼眸——那双眼中的血色已经褪去大半，正痛苦地看着他。
"师尊...您醒了..."贺峻霖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因又一阵剧痛而扭曲了表情。
马嘉祺挣扎着坐起身，看到徒弟身上的诡异纹路，瞳孔骤缩："胡闹！谁让你用魂引之术的！"他想打断阵法，却被贺峻霖按住手腕。
"来不及了..."贺峻霖喘息着说，"魔气...已经转移大半...现在停下...我们都会死..."
马嘉祺的手颤抖着抚上贺峻霖的脸颊，触到一片滚烫。更令他震惊的是，当他的手指碰到那些金色纹路时，贺峻霖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而他自己则感受到一丝刺痛。
"这是..."马嘉祺眼中闪过惊诧，随即明白了什么，"天灵体与宿主之间的联系..."
没有犹豫，他将贺峻霖搂入怀中，让两人的身体尽可能贴合。果然，贺峻霖的颤抖减轻了，而他自己的后背则如被烈火灼烧。
"师尊...不要..."贺峻霖虚弱地推拒，"魔气会...回流..."
马嘉祺收紧手臂，声音沙哑却坚定："一起承受，总好过看你一个人受苦。"
这个拥抱让阵法光芒大盛，金银两色灵力交织成茧，将两人包裹其中。贺峻霖感到痛苦被分担了一半，而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却开始涌入脑海——
暴雨倾盆的夜晚，年轻的马嘉祺跪在凌霄宗祖师殿前，任凭雨水冲刷，一遍遍叩首祈求；
殿内，刘耀文与其他长老冷眼旁观，当马嘉祺因力竭昏倒时，刘耀文袖中滑落一块血色令牌；
最后，是马嘉祺拖着病体，在寒霜峰上一笔一划刻下"生死与共"四个字...
"这是...您的记忆？"贺峻霖恍惚中问道。
马嘉祺微微一怔："你看到了？"
"嗯..."贺峻霖点头，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抓紧了马嘉祺的衣襟，"还看到...您刻的字...在哪儿..."
马嘉祺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他。阵法运转到极致，魔气与天灵体的对抗进入白热化。贺峻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两半，一半在烈火中焚烧，一半在冰窟中冻结。
"坚持住..."马嘉祺在他耳边低语，声音也开始不稳，"很快就...过去了..."
贺峻霖抬头，看到师尊脸上也开始浮现银色纹路，与他身上的金色纹路相互呼应。两人的灵力在阵法中交融，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就在这痛苦与温暖交织的时刻，贺峻霖突然捧住马嘉祺的脸，颤抖着说："这一世能爱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这句话如同利剑刺穿马嘉祺的心脏。向来清冷自持的月华仙君眼中瞬间涌出泪水，滴在贺峻霖脸上，与他的汗水混在一起。
"傻瓜..."马嘉祺声音破碎，"百年前我没能护住你...这次我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放手..."
两人的额头相抵，灵力与情感在这一刻达到完美共鸣。突然间，整个寒霜峰剧烈震动，山体表面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下面埋藏已久的岩石与土壤。
"怎么回事..."贺峻霖虚弱地问。
马嘉祺望向听雪阁方向，眼中闪过震惊："封印...解除了..."
只见听雪阁前的广场上，融化的积雪下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古老阵法，阵眼处插着一柄断剑，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那断剑的形状...与马嘉祺腰间的佩剑完美吻合！
就在两人惊诧之际，阵法中的金银光芒突然暴涨，形成一个保护罩。几乎同一时刻，一道血色锋芒从暗处射来，狠狠撞在光罩上，无功而返。
"宋亚轩！"贺峻霖惊呼，看到昔日同门站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把血色匕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宋亚轩喃喃自语，"天灵体怎么可能与魔气共存..."
马嘉祺将贺峻霖护在身后，强撑着站起来："宋亚轩，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宋亚轩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突然狂笑起来："收手？我谋划百年，就为了今天！"他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腕狠狠划下，"以我之血，唤汝之魂！"
鲜血滴落地面，瞬间被吸收。整个紫霞峰开始震动，一个比之前庞大十倍的血色阵法从地底浮现，覆盖了大半个山峰！
"他在召唤什么..."贺峻霖艰难地站起身，靠在马嘉祺身上。
马嘉祺脸色凝重："血煞门镇门邪物——血魔。"
仿佛印证他的话，阵法中央的地面开始龟裂，一只巨大的血红色手臂破土而出，紧接着是第二只...一个足有三丈高的血色巨人正挣扎着爬出地面！
宋亚轩站在血魔肩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星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到我这边来，我饶他不死！"
贺峻霖握紧马嘉祺的手，毫不犹豫地回答："休想！"
"那就一起死吧！"宋亚轩怒吼，血魔仰天长啸，声浪震得周围树木拦腰折断。
马嘉祺迅速掐诀，听雪阁方向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挣脱地面飞来，与他腰间的半截佩剑合二为一。剑身完整显现出四个古字——「生死与共」。
"霖儿，能战吗？"马嘉祺紧握长剑，轻声问道。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仍在肆虐但已被压制的魔气，重重点头："能与师尊并肩，死而无憾。"
"别说傻话。"马嘉祺突然转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我们要一起活着。"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贺峻霖瞪大了眼睛，还未等他回应，马嘉祺已经持剑迎向血魔。剑光如虹，所过之处冰晶凝结，与血魔的腥气形成鲜明对比。
贺峻霖不敢怠慢，强忍疼痛调动体内灵力。天灵体的力量与残留魔气竟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让他的攻击带着金银双色光芒。
"霜天·月华！"马嘉祺一剑斩出，寒光直取血魔头颅。
"破！"贺峻霖同时出掌，金银灵力如洪流奔涌。
两人的攻击在空中交织，竟融合成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瞬间贯穿血魔胸膛！怪物发出凄厉嚎叫，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
"不可能！"宋亚轩从血魔肩上跌落，满脸不可置信，"你们怎么可能..."
马嘉祺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剑尖直指其咽喉："结束了，宋亚轩。"
宋亚轩跪在地上，看着步步逼近的马嘉祺，又看向不远处的贺峻霖，突然笑了："还没完呢...星遥，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他猛地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心口处一个诡异的血色符文："血煞门秘术——同归于尽！"
符文开始发光，宋亚轩的身体如充气般膨胀起来。马嘉祺脸色大变，转身扑向贺峻霖："小心！他要自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宋亚轩笼罩其中。他的身体像被按了暂停键，膨胀到一半僵住了。
"这是..."贺峻霖惊讶地望向天空。
一个身着金色华服的中年男子踏空而来，面容威严，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宗主！"马嘉祺微微躬身。
贺峻霖这才认出，来人竟是凌霄宗宗主轩辕策！
轩辕策落在宋亚轩身旁，手指轻点其额头，那血色符文立刻暗淡下去："血煞门的把戏，也敢在我凌霄宗撒野？"
宋亚轩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轩辕策转向马嘉祺和贺峻霖，目光复杂："月华，你可知入魔的后果？"
马嘉祺坦然相对："弟子知罪，愿受惩罚。但霖儿是无辜的，请宗主明鉴。"
贺峻霖急忙上前："宗主明察！师尊是为救弟子才不得已引魔气入体，若要罚，请连弟子一起罚！"
轩辕策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又看了看马嘉祺眉间已变成淡灰色的朱砂印记，长叹一声："罢了。你们体内的魔气还需净化，随我去镇魔塔吧。"
马嘉祺握紧贺峻霖的手，轻声问："怕吗？"
贺峻霖摇头，眼中满是坚定："有师尊在，去哪都不怕。"
轩辕策看着两人，突然问道："月华，你剑上的字，可还作数？"
马嘉祺低头看向佩剑上的「生死与共」，毫不犹豫地点头："永生永世。"
"即使代价是仙骨尽碎，修为全失？"
"无悔。"
贺峻霖心头一震，看向马嘉祺的侧脸，那坚定的神情让他鼻子一酸。
轩辕策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打出一道金光，将宋亚轩封印："我先带此子回宗门审问。给你们三日时间处理私事，三日后，镇魔塔见。"
说完，他化作一道金光离去，留下马嘉祺和贺峻霖站在原地。
"师尊..."贺峻霖声音发颤，"宗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代价..."
马嘉祺收起长剑，轻抚他的脸颊："回去再说。"
两人相互搀扶着回到寒霜峰。此时的寒霜峰已与往日大不相同——积雪融化后，山体露出了本来面貌，奇花异草破土而出，处处生机盎然。听雪阁前的古老阵法仍在发光，断剑归位后，阵法似乎被重新激活。
"这是..."贺峻霖惊讶地看着眼前景象。
"百年前我布下的共生阵。"马嘉祺轻声解释，"以半颗金丹为引，剑为媒，将我的生命与星遥的转世相连。"
贺峻霖心头一震："所以您百年来修为难有寸进...是因为..."
"因为一半的力量始终在维系这个阵法，等待你的归来。"马嘉祺牵起他的手，走向阵法中央，"来，我带你看看真相。"
两人站在阵法中心，马嘉祺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剑身上。顿时，无数光影从阵法中升起，组成一幅幅画面——
年轻的马嘉祺跪在祖师殿前求来的不是救星遥的方法，而是转世之术；
他亲手将星遥埋葬后，日夜不休地在寒霜峰刻下共生阵；
百年间，他走遍天涯海角，只为寻找那个手腕有月牙星辰印记的少年...
最后的光影显示，贺峻霖出生的那晚，马嘉祺就站在贺家屋顶，看着产房的方向泪流满面。当接生婆抱出婴儿时，那孩子手腕上的印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所以...您一直知道我在哪..."贺峻霖声音哽咽。
马嘉祺点头："但我不能相认，必须等你自然觉醒。直到试灵石感应到你的天灵体..."
贺峻霖再也忍不住，扑进马嘉祺怀中痛哭出声。百年的等待，半颗金丹的牺牲，这一切远比他想像的更加沉重而深情。
"值得吗..."他抽泣着问，"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徒弟..."
马嘉祺捧起他的脸，轻轻吻去泪水："不是徒弟，是爱人。星遥死前没说完的话...下一世，不做师徒，做爱人。"
这句话击碎了贺峻霖最后的防线。他踮起脚尖，主动吻上马嘉祺的唇。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却比蜜还甜。
唇分时，马嘉祺额头抵着他的，轻声道："三日后去镇魔塔，魔气净化会很痛苦...你怕吗？"
贺峻霖摇头，眼中满是坚定："只要和师尊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马嘉祺微笑，那笑容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以后别叫师尊了。"
"那叫什么？"
"嘉祺...或者..."马嘉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让贺峻霖瞬间从脸红到脖子。
"你...！"贺峻霖羞恼地捶他胸口，"谁要叫那个！"
马嘉祺笑着将他搂紧，望向远处渐渐西沉的夕阳。三日后等待他们的或许是痛苦的净化，或许是修为尽失的惩罚...但此刻，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爱人，他心中只有满足。
寒霜峰上，百年积雪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盎然生机。那株被马嘉祺珍藏百年的寒梅，终于在这温暖的春日里，绽放出了第一朵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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