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生活

夜幕降临时，窗外的车水马龙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声。纪以宁瘫在沙发上刷手机，空调外机的嗡鸣声混着七月的呼噜声，在客厅里此起彼伏。新到家的捷克狼犬小钱还有些认生，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墙角的狗窝里，只有她起身倒水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才会紧紧跟着她的动作，耳朵警惕地竖着。

七月倒是自来熟，这会儿正四仰八叉地霸占着半个沙发，肚皮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定制的钛合金辅助轮稳稳嵌在后腿残肢处，经过两年磨合，磨砂质地的轮毂早被磨得发亮，几乎与它的棕毛融为一体。纪以宁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指尖掠过辅助轮与皮肤衔接处的柔软护垫——这套精密器械如今就像它身体的一部分，每个滚轮的减震系统都被调到了最适合的档位。“胖成这样还赖着不动。”她轻轻戳了戳七月的肚皮，换来它哼哼唧唧的撒娇。捷克狼犬见状，试探着往沙发边挪了挪，前爪刚搭上软垫，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最后只是把下巴搁在沙发沿上，盯着七月轮子下滚动的毛绒玩具。

睡前例行检查门窗时，七月照旧要跟着她巡视一圈。辅助轮的静音轴承在地板上滑出流畅的弧线，与小钱柔软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七月早就把家里的每个角落摸透了，遇到门槛时，它会精准地用前爪借力，辅助轮顺势一滑就轻松越过。关了大灯后，纪以宁留了盏小夜灯，暖黄的光晕里，七月熟练地跳上床，辅助轮稳稳卡在床边特制的支架上；小钱犹豫片刻，轻轻跃上床垫，卧在离它半米远的位置，鼻尖还在轻轻嗅着七月身上的气味。

凌晨三点，纪以宁被窸窸窣的响动吵醒。朦胧中，她看见七月正用牙齿扯开零食袋，辅助轮稳稳支撑着身体，利落地叼出两块磨牙饼干，一块推到小钱面前。新伙伴先是愣住，随即小心翼翼地叼起饼干，尾巴轻轻扫过七月的轮子。

第二天清晨，闹钟还没响，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就把纪以宁叫醒。七月用完好的左前爪扒拉她的胳膊，嘴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小钱则守在卧室门口，爪子一下下挠着门板。她套上运动裤时，七月已经熟练地启动辅助轮的磁吸装置，金属支架自动贴合残肢，四个轮子在地板上转出利落的圆圈。两个家伙在玄关处打转，七月叼着牵引绳甩动脑袋，辅助轮的LED夜行灯随着动作闪烁红光；小钱虽然还不太会叼东西，却急得直跳脚，尾巴不停地扫着鞋柜。

推开单元门的瞬间，潮湿的晨风扑面而来。七月率先冲下台阶，辅助轮的自适应悬挂系统完美缓冲了坡度，让它像装了弹簧般轻盈跃下。小钱愣了半秒，立刻紧紧跟在它身后，时不时用身体护住七月的右侧。跑着跑着，七月突然发现了一只流浪猫，兴奋地加速追赶，辅助轮的碳纤维外壳在地面擦出火星，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平衡。当流浪猫钻进灌木丛，七月利落地一个急刹，辅助轮的刹车片精准咬合，稳稳停在原地，转头朝小钱炫耀地摇尾巴，仿佛在说“看我多厉害”。

晨跑结束回家时，七月的辅助轮边缘沾了些草屑和泥土。纪以宁早就习惯了，随手拿起玄关处的清洁布擦拭，七月乖巧地抬起残肢配合。小钱蹲坐在一旁，好奇地用鼻子凑近清洁布，被突然扬起的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逗得她和七月都“噗嗤”笑出声。清理完开始给两个狗狗喂饭。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照进来，两个小家伙趴在光斑里，一个晃着辅助轮上的小铃铛，一个追着自己的尾巴，日子就在这样琐碎又温暖的日常里。回到家，阳台上。阳光渐渐铺满整个客厅。纪以宁坐在飘窗上喝咖啡，看着两个小家伙在地板上打闹，忽然觉得生活好像真的不一样了。那些加班到深夜的疲惫，比赛时的焦虑，都在这些琐碎又真实的日常里，慢慢变得不再重要。

这样的生活或许也没有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