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狭窄曲折,遍布致命机关:淬毒地刺、翻转刀阵、蚀骨毒烟……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饶是如此,一名死侍不慎触发连环弩箭,瞬间被射成筛子,鲜血染红甬道。
历经九死一生,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地下宫殿呈现眼前。穹顶镶嵌着不知名的发光矿石,幽蓝光芒照亮下方:巨大的青铜丹炉早已熄灭,炉壁上刻满邪异的符文;无数玉简、帛书散落在地,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四周矗立着形态狰狞的南胤神祇雕像,面目模糊,透着不祥。
宫殿中央,一座以整块黑玉雕琢的棺椁静静安置在高台之上。棺椁旁,散落着几具穿着破烂南胤服饰的枯骨,其中一具枯骨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的玄铁盒子。
“看来,就是这里了!”
众人目光望向那玄铁盒子,直觉此物至关重要。
李莲花足尖一点,身影飘向高台。
就在他即将触及棺椁的刹那——
“师弟,十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一个阴冷、带着刻骨恨意与得意笑意的声音,突兀地在大殿中响起!
李莲花身形猛地僵住,如遭雷击!这个声音……他死也不会忘记!
是他的师兄,单孤刀!
田紫惜眼神凌厉,墨风、苏九瞬间拔刀,死侍结阵,警惕地扫视幽暗的四周。
高台后方巨大的南胤神像阴影中,缓缓踱出一人。他身着暗金色锦袍,面容与李莲花竟有六七分相似,却因常年浸淫在怨恨与阴谋中,眉眼间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嫉妒与疯狂,正是十年前“尸骨无存”的单孤刀!
在他身后,四名身着深色南胤纹饰服饰、气息阴鸷或狂热的人影悄然浮现,如同忠诚的影卫,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锁定李莲花一行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轻蔑。
“师兄你……!”
李莲花如遭雷击,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眼中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痛楚撕裂,瞳孔深处剧烈震颤着,死死钉在单孤刀那张写满怨毒与得意的脸上。
“…你…你没死?”
他的声音艰涩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从砂砾中磨出,带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
“十一年…我寻了你十一年…你为何…”
“寻我?”
单孤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怪笑了一声后。
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激起层层回音,带着刻骨的讥诮。
“寻我做什么?寻我那‘尸骨无存’的可怜师兄,好让你李相夷的侠名更加光辉灿烂吗?!”
他向前一步,暗金锦袍在幽蓝冷光下泛着阴森光泽,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剜过李莲花苍白的脸。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我像阴沟里的老鼠,看着你以‘李莲花’的身份,躲在这苟延残喘的躯壳里,竟还能活得如此滋润!四顾门散了?哈!你那可笑的一统江湖、锄强扶弱的理想,不过是个一戳就破的泡沫!你天下第一的武功呢?被碧茶之毒啃噬殆尽了吧?像个废物一样躲躲藏藏了吧?”
单孤刀的语调陡然得讥讽。
“哦,对了,还有你的好未婚妻——乔婉娩!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你李相夷的天下第一美人!我‘死’后不久,她就改嫁了肖紫衿吧?”
“啧啧啧,李相夷,你瞧瞧你活得多失败!你守护的江湖抛弃了你,你引以为傲的武功废了,连你心爱的女人,都在你‘尸骨未寒’时就迫不及待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你还有什么?你这副残躯?还是那点可怜的自尊?”
他身后的南胤旧部配合地发出几声低沉而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
李莲花脸色一白,不可置信自己心中的师兄再见会是这般嘴脸。
“师兄,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单孤刀看着他突然苍白了的脸,以为是因他提及乔婉娩,戳到了他的痛处,一抹快意瞬间蔓延在脸上。
“还需要我想?你本就是这般虚伪做作的人。”
李莲花深受打击,身后田紫惜上前,扶住他虚晃的身子,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单孤刀的目光。
他的视线倏地转向李莲花身侧,那个高大沉默、散发着冰冷煞气的“寒鸦”,眼底忌惮,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弧度。
“瞧瞧。”
“连‘惜时商行’那位名震北境、心狠手辣的‘寒鸦’大人,都成了你的护身符!李相夷啊李相夷,你究竟有什么魔力?”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寒鸦’和李莲花之间游巡,“莫非是靠着这张脸?不入流的勾当?还是这副装可怜的姿态?连大名鼎鼎的寒鸦都屈膝护你,甘为犬马。”
充满恶意的话,字字落在耳边。
“能让这么多人为你所用,为你赴汤蹈火?连我当年舍命相护,换来的也不过是你高高在上的施舍!”
“师兄你……怎可如此折辱我?”
李莲花震惊的望着他,心目中师兄的形象寸寸碎裂、崩塌。
气血翻腾间,碧茶之毒的阴寒被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下狠狠搅动,一丝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
“我……从未…从未视你为施舍!当年东海…我以为…我以为你为护我而死!我…”
“住口!”单孤刀厉声打断,眼中燃烧着疯狂与嫉妒的火焰,“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对的吗?!”
“李相夷,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站在云端俯瞰众生!你以为你天下第一,便所有人都该仰你鼻息?你可知,我早就受够了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你的光芒有多耀眼,我的阴影就有多深重!你的命,凭什么比我金贵?!”
他猛地指向那具紧攥玄铁盒的枯骨,声音因激动而扭曲:
“看到了吗?南胤!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根!这古墓里,藏着能颠覆天下的力量!可你呢?你守着那点可笑的侠义,守着四顾门那点虚名,守着那身中了碧茶之毒还死撑着的傲骨!你配吗?!”
单孤刀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李莲花脸上每一丝痛苦的表情,阴冷的目光再次扫过“寒鸦”,带着浓重的探究与忌惮。
“惜时商行…好一个富可敌国、手眼通天的‘惜时’!连‘寒鸦’都成了你李莲花的走狗!你们究竟在图谋什么?是这南胤古墓里的东西?还是…整个天下?!”
他根本不知道“寒鸦”就是李莲花朝夕相处的妻子,更不知晓隐渊谷的存在。在他扭曲的认知里,“寒鸦”的出现,不过是李莲花又一次魅力的证明,是“惜时”这个庞大势力对李莲花的又一次庇护与投资。
这认知如同毒液,更深地腐蚀着他的理智。
田紫惜(寒鸦)面具下的脸冷若冰霜,唯有那双幽深的眼眸,在听到单孤刀对李莲花每一句恶毒的指控,尤其是对乔婉娩的羞辱和对她与李莲花关系的恶意揣测时,杀意便凝实一分,几乎化为实质的寒冰。她握紧了袖中的短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墨风、苏九等人更是全身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只等一个信号。
“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称你为师兄。”
李莲花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疲惫与悲凉。
“你投靠了安王,是吗?北境煽动流民、投毒、屠村…黑风寨…药圃地宫…都是你的手笔?为了…报复我?为了这南胤的所谓力量?”
“是又如何?!”
单孤刀狞笑,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阴森的大殿。
“安王?哼,他不过是我复国路上的棋子!力量?没错!但更重要的是,拿回本属于我的一切!”
他猛地指向高台中央的黑玉棺椁旁那具紧攥玄铁盒的枯骨,声音因极度的兴奋而拔高:
“看到了吗?”
“南胤!”
“这才是我们血脉的荣光!这些忠心耿耿的南胤子民!”
他侧身,示意身后的四人,“历经百年,从未放弃寻找他们的皇子!他们找到了我!指引我来到这里!这古墓里,藏着能颠覆天下的秘宝!足以让我重建南胤王朝,将你们这些所谓的中原正统,统统踩在脚下!”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正统”感和对力量的狂热渴望。那四名南胤旧部齐齐躬身,姿态虔诚而狂热,仿佛在朝拜他们的王。
“你…是南胤皇子?”
李莲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知晓自己的血脉,却从未想过师兄竟也卷入其中,且如此深信不疑。
“当然!”单孤刀傲然道。
“凭信物,凭血脉的指引!这些忠诚的子民绝不会认错!”
他指向身后的旧部,旧部们用力点头,眼神坚定狂热。
“李相夷,你不过是个运气好的江湖莽夫,而我,生来就注定站在万人之上!今天,就用你的血,祭奠我复国之路的开启!”
他坚信自己才是被南胤旧部确认的正统继承人。
话音未落,单孤刀猛地一跺脚!
“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南胤旧部以及众多追随者瞬间动了!
两方人马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咔嚓!”
一声沉闷的机括启动声响起!
大殿四周那些面目狰狞的南胤神像,空洞的眼窝骤然亮起诡异的红光!神像底座瞬间裂开,无数淬着幽蓝寒光的细小弩箭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覆盖了整个大殿空间!
同时,地面数块石板轰然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布满倒刺的陷坑!一股带着腥甜的墨绿色毒雾从神像口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在骨笛声和磷粉的引导下,毒雾的弥漫速度和弩箭的轨迹似乎变得更加刁钻致命!
这机关歹毒至极,覆盖无死角!
“小心!”
田紫惜(寒鸦)厉喝一声,墨色披风瞬间鼓荡如盾,灌注雄浑内力的披风卷起劲风,将射向她和李莲花的弩箭大半扫落。她身形如电,一把扣住因心神剧震而动作稍滞的李莲花的手臂,险之又险地将他拉离一个突然出现的翻板陷阱边缘!
墨风长剑舞成一团银光,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护住苏九,同时奋力格挡着扑来的南胤旧部。
金雷、青雾、碧霜、苍雪四人则结成一个紧密的战阵,刀光剑影交织成网,竭力格挡着无处不在的箭雨和旧部的攻击,同时还要避开脚下陷阱。
然而,毒雾弥漫太快,一名死侍吸入少许,动作瞬间僵直,被数支弩箭洞穿,惨叫着跌入翻板下的深坑!
混乱中,单孤刀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扑向高台中央的黑玉棺椁!他的目标,正是那具枯骨手中紧握的玄铁盒子!一名南胤旧部拼死为他开路,挡住了墨风刺来的一剑!
他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贪婪:“我的!它是我的!”
“拦住他!”田紫惜眸光冰寒,杀意暴涨。
她将李莲花推向相对安全的墨风方向。
墨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单孤刀后背!指风凌厉如实质的剑气,直取其背心要害!
单孤刀似背后长眼,身形诡异一扭,险险避开这致命一击,反手一掌拍出,掌风阴狠毒辣,带着腥腐之气!同时,他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抓向那玄铁盒子!
田紫惜不闪不避,眼中只有那玄铁盒。
她硬生生承受了单孤刀大半掌力,闷哼一声,墨袍肩部瞬间被腐蚀出一个破洞,内里软甲显露。
但她前冲之势不减反增,灌注了十成内力的指尖,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弹在了单孤刀即将触及盒子的手腕上!
“呃!”单孤刀手腕剧痛,如遭电击,抓取的动作瞬间变形。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田紫惜的另一只手已如毒蛇吐信,探向玄铁盒!
然而,单孤刀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阴险的厉色,他竟不夺盒,反而顺势一脚狠狠踹在黑玉棺椁上!
“轰隆!”
沉重的棺椁被他巨力踹得平移尺许,恰好挡在了田紫惜与玄铁盒之间!同时,棺椁下方机括再响,数道乌光从棺底激射而出,直取田紫惜面门和下盘!
角度刁钻至极!
田紫惜攻势受阻,面对突如其来的暗算,只得强行扭身避让,指风扫过,击飞大部分乌光,但仍有一道擦着她的脸侧飞过,带起一丝血线!
趁此间隙,单孤刀已再次探手,一把将那冰冷的玄铁盒子牢牢抓在手中!
入手瞬间,他脸上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