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背着萧临渊在泥泞中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男人的血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温热黏腻,和雨水混在一起。系统地图在眼前闪烁,红色光点明明灭灭,像极了萧临渊越来越弱的呼吸。
"撑住..."她喘着粗气,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沟里。萧临渊的盔甲硌得她后背生疼,那截插在他背上的梁木随着颠簸又往外滑了几分。
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苏婉刚要躲,就听见熟悉的机关转动声——是工部特制的连弩上弦。她本能地扑向墙角,萧临渊重重砸在她身上,梁木"噗嗤"一声彻底没入血肉。
"找到他们了!"墙外有人高喊。苏婉摸到块碎瓦片,突然被萧临渊冰凉的手握住手腕。他嘴唇动了动,吐出的血沫染红了她袖口的刺绣。
"东南...三十步..."他气若游丝,手指在她掌心划了道歪斜的线,"...下水道。"
箭矢破空声近在咫尺。苏婉咬牙拖着他往墙角挪,果然摸到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移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她闭着眼往下跳,坠落时仍死死护着萧临渊的头。
污水没到腰际。黑暗中传来老鼠的吱吱声,苏婉摸黑往前趟,突然踢到个硬物——是半截生锈的铁梯。她刚把萧临渊推上梯子,头顶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有人在吼,"尚书大人说了,那丫头体内的装置必须回收!"
萧临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苏婉捂住他的嘴,感觉到他舌尖在掌心无意识地舔了一下。潮湿温热,像某种濒死的小动物。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检测到毒素扩散至心脉,存活率19%...】
"别睡!"她掐他大腿,摸到满手黏腻。铁梯尽头是间废弃的酿酒坊,月光从破屋顶漏下来,照在萧临渊惨白的脸上。他胸前护心镜裂成蛛网状,露出下面被血浸透的里衣。
苏婉撕开他衣襟时倒吸冷气——三道箭伤已经发黑,梁木插入处肿得像馒头。她颤抖着去拔,却被萧临渊按住手。
"先取...这个..."他艰难地指向自己左肋。苏婉这才发现那里嵌着块金属片,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碰到它的瞬间,系统突然发出尖锐警报:【警告!自毁程序启动!】
金属片开始发烫。萧临渊突然暴起把她扑倒,下一秒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整个酒架。陶罐砸在墙上迸裂,陈年酒液淋了两人一身。
"你疯了?"苏婉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死死压住。萧临渊的鼻尖抵着她耳垂,呼吸灼热:"听好...工部在找的...是能控制系统的密匙..."他咳出口黑血,"在你...腰椎第三节..."
苏婉浑身僵住。穿越以来时常发作的腰痛,系统偶尔的乱码,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碎片——全都说得通了。
外面传来瓦砾翻动的声音。萧临渊突然扯下她束发的绸带,沾着血快速画了张简图:"记住这路线..."他手指冷得像冰,"去找...裴太医..."
话音未落,屋顶"哗啦"破开个大洞。月光下,十几个黑衣人持弩而立,箭头泛着幽蓝的光。为首的男人摘下蒙面巾,苏婉瞳孔骤缩——是茶楼那个递桂花糕的伙计!
"王爷好算计。"假腿男人阴笑着举起弩箭,"可惜这丫头体内的追踪器,打从她穿越那天就..."
萧临渊突然暴起。苏婉只看见剑光一闪,假腿男人的喉咙就多了个血洞。但更多的弩箭已经离弦,她本能地扑向萧临渊——
"噗噗噗"三声闷响。苏婉睁眼时,发现自己被萧临渊整个裹在披风里。他后背插满箭矢,却仍保持着挥剑的姿势。黑衣人们突然齐刷刷倒地,每个后心都钉着枚柳叶镖。
"属下来迟!"房梁上跳下个精瘦老头,腰间药葫芦叮当作响。萧临渊看到他的瞬间终于脱力倒下,嘴唇擦过苏婉的额头。
裴太医扒开萧临渊眼皮看了看,脸色骤变:"箭上淬了'七月流火'?"他猛地扯开苏婉的衣领,盯着她锁骨下的金属装置倒吸冷气,"丫头,你知不知道这是..."
"我知道。"苏婉打断他,摸出萧临渊给的玉佩,"现在能救人了吗?"
老头看到玉佩上的"渊"字,手一抖打翻了药箱。他哆嗦着取出金针,突然盯着苏婉的腰:"你这里是不是经常..."
"先救他!"苏婉几乎是吼出来的。屋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整齐得像军队。裴太医金针刚扎进萧临渊穴位,大门就被踹开。
火把照亮了整个屋子。苏婉眯着眼看清来人——黑压压的玄甲卫前面,站着个穿紫金官袍的老者。他脚边滚动的正是那个鎏金筒,筒身"工部尚书"四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本官就说..."尚书抚掌大笑,"能同时惊动摄政王和裴神医的,除了'异星'还能是谁?"他忽然变脸,"来人!把那丫头脊椎里的密匙挖出来!"
玄甲卫刚动,地上突然飞起十几枚金针。裴太医挡在苏婉前面,药葫芦炸开漫天绿雾。混乱中有人抓住她手腕,苏婉回头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是萧临渊!
他虽然还闭着眼,手指却在她掌心快速划了三个字。苏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太医推进暗道。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尚书狰狞的脸,和萧临渊突然睁开的、血红的眼睛。
暗道潮湿狭窄。苏婉摸着墙往前爬,腰椎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系统光幕疯狂闪烁:【检测到外部指令入侵!记忆屏障即将...】
剧痛中她看见无数碎片——现代医院的消毒水味,穿着白大褂的工部尚书,还有手术台上那个闪着红光的金属装置...最后的画面是萧临渊穿着便服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七月流火"的配方...
"啊!"苏婉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疼痛稍缓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窗外传来熟悉的梆子声——三更三点,正是她穿越那天的时辰。
床头的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苏婉慢慢转身,看见后腰上多了道新鲜疤痕,形状像把小小的钥匙。
铜镜里的疤痕泛着诡异的淡蓝色,苏婉指尖刚触到皮肤,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后腰的金属装置突然弹出三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滴落的液体在地砖上腐蚀出焦黑的洞。
"别碰!"裴太医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药葫芦碰撞的脆响。老头翻窗而入的动作比猫还轻,却在看到苏婉后腰时踉跄了一下,"七月流火的解毒剂...居然藏在这里..."
院墙外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像无数把刀在青石板上刮擦。裴太医猛地扯下腰间药葫芦砸向门口,绿雾炸开的瞬间,苏婉看清了门外密密麻麻的玄甲卫——他们头盔下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精铁打造的骷髅面具。
"工部的傀儡兵!"裴太医拽着她往后窗跑,枯瘦的手指掐得她生疼,"丫头,现在能救萧临渊的只有你脊椎里那半把密匙——"
话音戛然而止。老头突然瞪大眼睛,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支漆黑的弩箭从背后贯穿,箭头上挂着的血珠竟是墨绿色。苏婉下意识去扶,掌心刚碰到裴太医的后背就传来灼烧感——老头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窗外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咔声。苏婉转头时,正好看见三个玄甲卫拆下自己的左臂,露出里面寒光凛凛的连弩机关。她本能地扑向床底,却听见"铮"的一声弦响——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苏婉睁开眼,看见一支羽箭悬停在眉心前三寸,箭尾还在剧烈震颤。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整间屋子的尘埃都凝固在空中。
"系统强制保护程序启动。"机械女声在脑中响起,苏婉后腰的装置突然发烫,"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垂危,记忆锁解除倒计时:十、九、八..."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无数记忆碎片扎进脑海:无菌实验室里闪烁的红色警报,工部尚书拿着电锯逼近时溅在防护罩上的血点,还有萧临渊——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柳叶刀闪着冷光,他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却被刺耳的警报声盖过...
"三、二、一!"
"砰!"
苏婉撞开窗户滚进院子,后腰装置迸发的蓝光将追来的玄甲卫掀翻。她跌跌撞撞冲向马厩,却发现所有马匹的眼睛都变成了诡异的红色,正用铁蹄疯狂刨着地面。
远处城楼上突然亮起火光。苏婉眯起眼睛,看见萧临渊被铁链吊在旗杆上,鲜血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在火光中凝成细密的血线。工部尚书的身影出现在垛口,手里捧着的鎏金筒正在变形展开,露出里面齿轮咬合的精密结构。
"你以为穿越是意外?"尚书的声音通过机关扩音器传来,混着齿轮转动的杂音,"那是我亲手把你送进这个世界的投放舱!"
苏婉的腰椎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结出复杂手印——这是启动密匙的认证程序!后腰的蓝光化作光柱直冲云霄,城楼上的鎏金筒同时亮起红光,两道光束在夜空中相撞的瞬间,整座城池的地面开始震颤。
地底传来机关咬合的巨响。苏婉趴在地上,听见土壤深处有无数金属部件在重组拼接。尚书狂笑着举起鎏金筒:"终于等到两把密匙共鸣,现在整个工部地宫都是我的——"
一支羽箭突然穿透他的喉咙。萧临渊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满身是血地站在旗杆顶端,手里那张铁弓已经崩断了三根弦。他嘴唇动了动,苏婉通过口型认出是"跑",却看见他身后升起巨大的黑影——那是由无数齿轮组成的机械巨蛇,正张开布满刀片的血盆大口!
系统光幕在眼前炸开无数警告。苏婉刚要转身,地面突然塌陷。坠落时她拼命去抓岩壁,却只扯下一把带血的柳叶镖——正是裴太医之前用过的那种。地底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机油特有的刺鼻气息,她终于摔在一片金属平台上。
睁开眼时,苏婉的血液瞬间冻结。眼前是数以万计的透明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苏婉"。她们后腰闪着同样的蓝光,脊椎上插着完全相同的金属装置。
最近舱体的标签在幽光中清晰可见:【实验体117号,投放失败,记忆清除中】。
苏婉的指尖在培养舱的玻璃上划出五道白痕。舱内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睁开眼,瞳孔里闪过同样的蓝光。她踉跄后退,踩到地上一截断指——是工部特制的机械指节,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117号实验体已苏醒。"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培养液泛起涟漪。所有舱体同时亮起红光,里面的"苏婉"们齐刷刷转头,嘴角扬起完全相同的弧度。
地面突然震动。萧临渊的血从天花板缝隙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苏婉顺着血迹抬头,看见通风管道里卡着半截柳叶镖——镖尾系着的布条上,歪歪扭扭用血写着"脊椎第三节"。
后腰的疤痕突然灼烧般剧痛。苏婉扒开最近舱体的操作面板,发现指纹锁的凹槽里结着血痂。她刚把拇指按上去,整个地宫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培养舱的玻璃开始龟裂,里面的液体混着血丝从裂缝渗出,在地面拼出工部尚书的家徽。
"你以为密匙是钥匙?"扩音器里传来尚书嘶哑的笑声,混着金属摩擦的噪音,"那是启动所有实验体的开关!"
通风管突然爆裂。萧临渊裹着血雾砸下来,左肩插着半截齿轮。他滚到苏婉身边时,带起一阵带着铁锈味的腥风:"裴老头...在你系统里...埋了后门..."
天花板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苏婉抬头看见机械巨蛇的头部正在分解重组,露出里面旋转的刀片阵列。萧临渊突然把她按在操作台上,后背硬接了三枚飞来的齿轮,血溅在屏幕上映出个残缺的"裴"字。
"听着。"他咬破手指在操作台画了条血线,"等会我喊跑,你就把血抹在——"
机械巨蛇的咆哮盖过了后半句话。苏婉只看见萧临渊的嘴唇在动,却听见裴太医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丫头,按他说的做!"这声音震得她后腰的金属装置发烫,眼前突然闪过个画面:手术台上,老头把金针扎进她脊椎时,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泛黄的图纸。
"现在!"萧临渊暴起挥剑。苏婉把带血的手掌拍在操作台中央,整个地宫突然陷入黑暗。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嗒"声,像是无数把锁同时开启。
培养舱的玻璃轰然炸裂。三万七千个"苏婉"同时睁开眼睛,瞳孔里的蓝光连成一片星海。她们齐声开口,声音叠成震耳欲聋的声浪:"记忆屏障解除程序启动。"
机械巨蛇突然僵住。它头部裂开个豁口,露出里面蜷缩着的真身——工尚书的机械躯干已经和蛇骨融合,脊椎处插着把蓝光闪烁的钥匙。萧临渊的剑尖抵住那钥匙的瞬间,所有"苏婉"突然转向苏婉,伸出手指直指她的后腰。
剧痛让苏婉跪倒在地。她的视野开始扭曲,看到自己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路纹路。萧临渊的剑突然转向,剑锋划开她后腰疤痕的瞬间,地宫深处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那哭声让机械巨蛇的动作停滞了半秒。就是这半秒,萧临渊的剑尖挑着蓝光钥匙,狠狠刺入苏婉后腰的装置。两束光交汇的刹那,苏婉看见自己记忆最深处被锁住的画面:穿着白大褂的萧临渊抱着个婴儿,站在写有"基因编辑"的冷冻舱前,而舱体标签上赫然是——【苏婉原型体,第1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