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格外冷。
雷狮的质问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我的耳膜。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我......"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微弱的气音。
雷狮的紫眸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暴怒和某种更复杂的情绪。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提起来。
"帕洛斯!"他咬牙切齿地低吼,"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眼瞎?"
衣领被粗暴地扯开,露出锁骨下方那片泛红的皮肤——帕维特指尖留下的、隐秘的痕迹。冷风灌进来,那片皮肤顿时起了一层细小的战栗。
我猛地别过脸,不敢看雷狮的眼睛。
"......只是......"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只是他......管得太严......"
"管得太严?"雷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讥讽,"你管这叫'管得太严'?"他松开我的衣领,却转而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碰你了?"
"没有!"我条件反射般地反驳,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用那双冰冷的手,像检查物品一样检查我的每一寸?只是用那种黏腻的、令人作呕的目光,一寸寸刮过我的皮肤?只是在我反抗时,用那些隐秘的、不会被人发现的部位施加疼痛?
这些话哽在喉咙里,像一团燃烧的炭,烫得我说不出一个字。
雷狮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怒火逐渐被一种更可怕的冷静取代。他松开我的手腕,后退一步,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行。"他忽然冷笑一声,"你不想说,我不逼你。"
他转身走向天台边缘,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脚边。
"老大!"佩利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他气喘吁吁地冲上天台,金发乱得像鸟窝,"卡米尔那小子把我——呃......"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卡米尔无声地跟在佩利身后,帽檐下的蓝眼睛在我和雷狮之间扫了一圈,然后安静地站到了天台入口处,像一尊沉默的守卫雕像。
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捏出水来。
"放学了。"卡米尔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宿舍查寝时间快到了。"
我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沉,校园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帕维特说过要我放学后直接回家。
"我......"我艰难地开口,"我得走了。"
雷狮的背影纹丝不动,仿佛没听见。
佩利挠了挠头,困惑地看向卡米尔,后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楼梯口,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经过卡米尔身边时,他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你的手机。"
我一愣,下意识摸向口袋——空的。
卡米尔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显示着十几条未读消息和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同一个名字:哥哥。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打不通你电话,"卡米尔的声音依然平静,"五分钟后会打给校长。"
我死死咬住下唇,接过手机,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梯。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暮色中,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零零地贴在地面上。手机在口袋里像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压着我的大腿。
校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只蛰伏的野兽。车窗摇下,露出帕维特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上车。"
车内的空气冷得刺骨。松针香气混合着皮革的味道,让我胃部一阵痉挛。帕维特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得可怕。
"哥......"我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
"安静。"帕维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回家再说。"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痕。我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帕维特的公寓在市中心的高层,宽敞、整洁、冰冷得像样板间。指纹锁"滴"的一声解锁,我机械地跟着他走进去,站在玄关处不敢动弹。
"换鞋。"帕维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动作一丝不苟。
我弯腰去解鞋带,手指却不听使唤,打了几个死结。
帕维特转过身,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他的手指冰凉,灵活地解开那些结,然后帮我脱下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鞋柜里。
"抬手。"他说。
我僵硬地抬起手臂,让他帮我脱下校服外套。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但眼神冷得像冰。
"去洗澡。"他挂好外套,指了指浴室,"水放好了。"
浴室里雾气氤氲,浴缸里的水温度刚好,旁边整齐地放着毛巾和睡衣。我机械地脱掉衣服,把自己浸入热水中,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门外传来帕维特打电话的声音,语调平稳专业:"是的,雷董事长,那份合同我已经看过了......不,完全没问题......您的提议很有建设性......明天我会亲自去公司处理......"
水渐渐变凉时,浴室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帕洛斯,"帕维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出来吃晚饭。"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料理,每一道都像餐厅里端出来的一样完美。帕维特坐在主位,已经换上了家居服,看起来温和儒雅,和办公室里那个阴沉的男人判若两人。
"吃吧。"他示意我坐下,"都是你喜欢的。"
我盯着盘子里的食物,胃部绞成一团,却不敢违抗,机械地拿起筷子。
"今天,"帕维特优雅地切着牛排,声音平静,"雷狮同学的行为,很不恰当。"
我的筷子顿了一下。
"冲击教师办公室,辱骂师长,强行带走同学......"他每说一条,声音就冷一分,"这些行为,足够记大过了。"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不过,"帕维特微微一笑,"看在雷董事长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毕竟,我和雷董事长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他很欣赏我。"
他的语气轻柔,却让我如坐针毡。
"但是,"帕维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我不希望再有下次。明白吗,帕洛斯?"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筷子,指节发白。
"回答我。"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明白了。"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很好。"帕维特点点头,重新拿起刀叉,"吃饭吧。"
整顿饭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饭后,帕维特起身收拾餐具,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去书房。"他头也不回地说,"我有话跟你说。"
书房的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帕维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上面印着雷氏集团的logo。
"过来。"他招了招手。
我挪动着僵硬的脚步走过去,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帕维特叹了口气,伸手一把将我拉近,力道大得让我踉跄了一下。他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冰凉的温度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怕我?"他轻声问,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颧骨。
我不敢回答,只能僵硬地站着。
帕维特的眼神暗了暗,突然一把将我拉到他腿上坐下。这个姿势太过亲密,我浑身紧绷,几乎要跳起来,却被他牢牢按住。
"别动。"他命令道,一只手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那是雷氏集团和帕维特公司的合作合同,金额大得惊人。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帕维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意味着雷董事长很信任我,非常信任。"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合同上雷震的签名,"如果他知道他的儿子在学校里做了什么......"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所以,"帕维特的手突然收紧,掐得我腰上一阵疼痛,"你最好离雷狮远一点。为了他好,也为了你好。明白吗?"
疼痛和恐惧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滚烫地滑过脸颊,滴在帕维特的手背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用拇指轻轻擦去我的眼泪。"别哭,"他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哥哥只是担心你。"他把我搂得更紧,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你不知道那些人对你来说有多危险......"
书房的灯光很柔和,照在帕维特轮廓分明的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假象。他的怀抱很温暖,松针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却让我如坠冰窟。
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海,而我们被困在这个精致的牢笼里,一个心甘情愿做狱卒,一个无力挣脱做囚徒。
帕维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雷震"的名字。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我如蒙大赦,慌忙从他腿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帕洛斯。"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我瞬间僵住。
"记住,"他的语调恢复了那种温和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放学后,直接回家。我会亲自来接你。"
我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逃也似地冲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