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背靠背
雨水拍打着安全屋的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朱志鑫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建筑平面图，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三天了，自从那个废弃军事基地自毁后，没有任何关于刘耀文的消息。林小鹿坚持说他逃出来了，但为什么没有联系他们？
"再看也看不出花来。"林小鹿——或者说K-02——放下咖啡杯，指着屏幕上的一处走廊，"这里是唯一的入口，但周维安肯定设了埋伏。"
朱志鑫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林小鹿的伤比看上去严重，左臂还吊着绷带，但她拒绝休息，坚持要参与营救计划。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和刘耀文一样，都是K计划的受害者与幸存者。
"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还在那里。"王明德忧心忡忡地说，"如果周维安转移了地点..."
"他不会。"林小鹿斩钉截铁地说，"那个基地有他最珍视的东西——原始实验数据。自毁程序只破坏了上层建筑，地下实验室完好无损。"
朱志鑫放大平面图的某个角落："即使如此，我们三个人能做什么？我连枪都拿不稳，王主任年纪大了，而你..."他指了指林小鹿的伤臂。
"我们不是三个人。"林小鹿神秘地笑了笑，拿起手机按了几下。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朱志鑫警惕地透过猫眼看去——刘雅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三个陌生人：一个高大的光头男子，一个戴眼镜的瘦弱女孩，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这是...？"朱志鑫开门后疑惑地问。
"抵抗网络。"刘雅简短地说，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很久，"我弟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光头男子上前一步："陈刚，K-05。"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被他们抓回去三次，逃出来三次。"
眼镜女孩怯生生地举手："李雨桐，K-06的妹妹。我姐姐...没能挺过最后一次'治疗'。"
老妇人没有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约七八岁的男孩照片，胸前别着K-01的号码牌。
朱志鑫的喉咙发紧。这些人，这些家庭，都被张立诚和周维安毁了。而现在，他们站在一起，准备反击。
"计划是什么？"他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坚定。
林小鹿展开一张新的图纸："陈昊搞到的内部消息。周维安确实还在地下实验室，而且...他抓到了刘耀文。"
朱志鑫的血液瞬间凝固："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林小鹿的表情复杂，"周维安在直播他。看这个。"
她打开一个加密视频链接。画面中，刘耀文被固定在一张椅子上，头上连接着电极，但眼神清明锐利。周维安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完美的融合体，兼具主体人格的情感深度和保护者人格的战斗本能..."
朱志鑫的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屏幕，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电子信号感受到刘耀文的温度。三天不见，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但那种气质...既不是主人格的温顺，也不是副人格的暴戾，而是某种全新的、更加平衡的存在。
"直播是半小时前的。"林小鹿关闭视频，"周维安在向潜在买家展示'商品'。我们必须今晚行动。"
"买家？"朱志鑫震惊地问。
"你以为黑鹰项目是为了什么？"林小鹿冷笑，"周维安在制造活体武器出售给最高出价者。刘耀文是他的杰作。"
陈刚一拳砸在墙上："畜生！"
"具体位置？"朱志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林小鹿指向图纸上一个标着"观察室3"的房间，"但问题是怎么进去。基地自毁后，周维安加强了安保。"
朱志鑫仔细研究图纸，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通风系统...连接到上面的废弃医院？"
"是的，但入口被混凝土封死了。"
"不一定。"朱志鑫放大那个区域，"看这个标记，是后期添加的维护通道。如果我们可以..."
计划逐渐成形。陈刚和几个抵抗组织成员负责制造外围骚乱；林小鹿和刘雅黑入安保系统；王明德和老妇人在撤离点准备车辆和医疗用品；而朱志鑫和李雨桐则通过维护通道潜入，寻找刘耀文和其他可能的受害者。
"太危险了。"王明德反对，"志鑫还没完全康复，而那个女孩..."
"我熟悉那里的布局。"李雨桐轻声说，推了推眼镜，"姐姐带我进去过。我知道所有监控死角。"
朱志鑫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难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但此刻她眼中燃烧的决心不容置疑。
"就这么定了。"朱志鑫站起身，"午夜行动。"
众人散去准备时，刘雅拉住朱志鑫的袖子："朱医生...无论我弟弟变成什么样子，带他回家。"
朱志鑫点点头，无法说出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如果刘耀文已经被再次"重置"，如果融合的人格再次分裂，甚至更糟...他还能认出自己吗？
午夜如约而至。废弃医院在月光下像具巨大的骷髅，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空洞的眼窝。朱志鑫跟在李雨桐身后，爬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找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入口——一扇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金属门。
"姐姐说这里是给高级研究员用的紧急通道。"李雨桐熟练地拨开藤蔓，露出一个生锈的密码板，"密码应该是..."她输入了六个数字。
门开了，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楼梯。黑暗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让朱志鑫想起童年时父亲实验室的味道。
他们悄无声息地向下移动，每一级台阶都像是通往地狱的更深一层。朱志鑫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咬牙忍住。耳机里传来林小鹿的汇报："外围干扰开始。你们有大约三十分钟窗口期。"
通道尽头是一扇通风栅栏。透过缝隙，朱志鑫看到一个长长的走廊，两侧排列着标有号码的门——K-01到K-07。观察室3在走廊尽头。
"监控?"朱志鑫低声问。
李雨桐检查了一下手持设备："被林姐干扰了。现在安全，但随时可能有巡逻。"
他们轻轻推开栅栏，溜进走廊。朱志鑫本能地走向观察室3，但李雨桐拉住他："等等...其他房间..."
朱志鑫这才注意到，有些门后传来微弱的动静——呻吟声，啜泣声，甚至某种有节奏的撞击声。还有活着的受试者被关在这里！
"我们得救他们。"李雨桐坚定地说。
朱志鑫陷入两难。时间有限，首要目标是刘耀文，但那些声音...那些可能是和刘耀文一样的受害者。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林小鹿急促的声音："计划有变！周维安提前了交易！刘耀文正被带往出口！"
朱志鑫的心跳加速。他们必须立刻赶到观察室3，但走廊另一端已经传来脚步声和轮子滚动的声音。他和李雨桐迅速躲进一个凹处，屏住呼吸。
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一张移动床经过，上面躺着的人被束缚带固定，头上罩着黑布。但朱志鑫认出了那只露在外面的手——修长的手指，腕部那个熟悉的伤疤。刘耀文！
他们等推床转过拐角，立刻跟上，保持安全距离。推床被推进一个宽敞的房间——不是出口，而是一个类似手术室的地方。朱志鑫从门缝中看到周维安站在那里，旁边是几个穿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买家。
"...完美的服从性，加上自主决策能力。"周维安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不像那些只会执行简单命令的傀儡。"
"演示一下。"一个买家说。
周维安掀开黑布。刘耀文睁开眼睛，眼神呆滞，显然被药物控制。朱志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不对，刘耀文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那个融合后的新人格，明亮而坚定，像是经过暴风雨洗礼的阳光...
"K-07，起立。"周维安命令道。
刘耀文机械地坐起来，解开束缚带，站得笔直。他的动作精准得不似人类。
"攻击模式。"
刘耀文立刻摆出战斗姿态，一拳击碎了旁边的木桌，手背顿时鲜血淋漓，但他面不改色。
"停止。"周维安转向买家，"看到了吗？完全无视疼痛，绝对服从..."
朱志鑫的胃部翻涌。这不是刘耀文，不是文，不是任何他认识的那个人。这是被洗脑的空壳。
"多少钱？"一个买家直接问。
就在讨价还价开始时，朱志鑫注意到刘耀文的眼神微微闪动，看向通风口——他在假装！药物和洗脑没有完全起作用！
朱志鑫正要行动，耳机里突然传来林小鹿的尖叫："警报！他们发现了干扰源！所有人撤离！重复，立刻——"
通讯中断了。同时，整个地下设施警报声大作，红灯闪烁。周维安和买家们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检查所有出入口！"周维安吼道，"有人入侵！"
混乱中，刘耀文突然动了——一个流畅的转身，手刀劈在最近保镖的颈部，同时夺过他的枪。周维安反应极快，拔枪射击，但刘耀文已经滚到掩体后。
"抓住他！"周维安怒吼，"不惜一切代价！"
枪战爆发。朱志鑫拉着李雨桐躲到走廊拐角，心脏狂跳。计划彻底乱了，但他们不能丢下刘耀文。
"你去释放其他受试者！"朱志鑫对李雨桐说，"我去帮他！"
没等回答，他已经冲回走廊，捡起一个倒下的警卫的枪。多年没碰武器的生疏感让他手指发抖，但此刻别无选择。
手术室里，刘耀文一人对抗四五个警卫，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朱志鑫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斗风格——既有文的狠辣精准，又有主人格的计算预判，完美融合成一种致命的舞蹈。
"刘耀文！"朱志鑫喊道，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认得自己。
刘耀文回头，眼神瞬间亮了起来："阿志？"这个称呼既不是主人格的"朱医生"，也不是副人格的"医生"，而是融合后独有的亲昵，"门后！"
朱志鑫立刻会意，躲到门后开枪掩护。他们背靠背作战，默契得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档。朱志鑫的射击不准，但足以分散敌人注意力；刘耀文则抓住每个空隙给予致命一击。
"其他人呢？"刘耀文在换弹夹的空隙问。
"安全。李雨桐在释放其他受试者。"朱志鑫喘着气说，"出口在东走廊，林小鹿安排了车！"
他们边战边退，向走廊另一端移动。突然，周维安的声音从扩音器里响起：
"K-07，白房间！"
这个触发词像电流般穿过刘耀文的身体。他瞬间僵直，枪从手中滑落，面部表情变得空白。
"K-07，立刻终止所有敌对行动！"周维安命令道。
刘耀文的身体开始颤抖，像是两个意识在内部激烈斗争。朱志鑫抓住他的肩膀："耀文！看着我！不是白房间，是青云路17号！记得吗？书房窗台有块瓷砖是裂的！"
这是文曾经在诊疗室里说过的细节，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刘耀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周维安加大了攻势："K-07，保护协议激活！消灭所有威胁！"
这一次，刘耀文转向朱志鑫，眼神变得陌生而危险。他慢慢举起枪...
朱志鑫没有后退："是我，耀文。无论你现在听到什么声音，看着我。真的我在这里。"
枪口微微颤抖。刘耀文的脸上闪过一系列表情——困惑、痛苦、挣扎...最终定格在某种坚定的认知上。
"阿志..."他放下枪，声音沙哑，"跑..."
就在这时，周维安从侧门冲出，手持一个奇怪的装置："够了！最终协议启动！"
装置发出刺耳的嗡鸣，刘耀文顿时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嚎叫。朱志鑫本能地扑向他，却被周维安一枪击中大腿。
"愚蠢的医生。"周维安冷笑着走近，"你以为爱能战胜编程？K-07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他的每个神经元都在我的控制下！"
朱志鑫拖着流血不止的腿，爬到仍在抽搐的刘耀文身边："不...他是人...不是你该死的作品..."
"证明给我看。"周维安举起那个装置，"这个发射器会激活他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彻底重置他的大脑。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有人性，就让他反抗啊！"
朱志鑫看向刘耀文的眼睛——那里还有一丝清明在挣扎。他想起父亲的信，想起文说过的话，想起融合后那个全新的刘耀文看着他的眼神...
没有思考，朱志鑫猛地扑向那个装置。周维安没想到重伤的他会突然行动，一时不察被撞倒在地。装置飞了出去，但周维安反应极快，拔出一把电击枪抵在朱志鑫胸口。
"那就一起死吧！"
高压电流穿透朱志鑫的身体，世界变成一片刺眼的白光。在痛苦的巅峰，他模糊地看到刘耀文站了起来，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怒火...
然后是一声枪响。
电流停止了。朱志鑫瘫倒在地，视线模糊。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刘耀文跪在自己身边，嘴唇蠕动着说什么，但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他想抬手触碰那张脸，但黑暗已经席卷而来。
在黑暗中，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无论刘耀文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有多少人格碎片，他都会一次次找回他，就像找回自己失落的每一部分。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