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酒吧入口处，流光溢彩的霓虹招牌像是都市夜晚一只蛊惑人心的眼睛。震耳欲聋的重低音从门缝里钻出来，敲打着人的鼓膜。
朱志鑫一脚刹车，他那辆招摇的银灰色跑车以一个略显浮夸的姿态停在了VIP通道口。他率先推门下车，动作带着刻意营造的张扬，耳骨上的碎钻在迷离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他理了理自己价格不菲的潮牌外套，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斜倚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等着。
他在等那个影子。
刘耀文从副驾驶下来，关车门的动作轻而果断。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活动的黑色衣裤，与周围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相比，朴素得近乎突兀。但他挺拔如松的身姿和那张过于冷峻出色的脸，却无法让人忽视。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平静地走到朱志鑫身后一步半的位置，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便自动隔开了一个无形的屏障。
朱志鑫透过酒吧玻璃门的反光，看着身后那个沉默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昂首挺胸，像是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径直走向早已预留好的、整个酒吧最中心、最喧闹的环形卡座。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相熟的朋友和那些试图攀附的男男女女纷纷围了上来。
“阿志！今天怎么才来？”
“朱少，这杯我敬你！”
“哟，后面那位帅哥是谁啊？新朋友？不介绍一下？”
朱志鑫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故意忽略了关于刘耀文的问题，大手一挥：“都坐下！今晚所有消费，记我账上！不嗨到天亮谁都不准走！”
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刘耀文对此置若罔闻。他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视了整个卡座区域，评估着视野、出口以及每一个靠近朱志鑫的人。他选择了一个既能纵览全局，又方便随时介入的位置——卡座斜后方一根承重柱的阴影里，身体微微靠着墙壁，是一个既放松又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
很快，酒水像流水一样端了上来，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整个桌子。骰盅的撞击声、夸张的笑骂声、酒杯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典型的纨绔享乐图。
朱志鑫是这幅图的绝对中心。他玩骰子技术很烂，输多赢少，但他毫不在意，输了的酒仰头就灌，动作豪迈又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美感。烈酒灼烧着他的食道，带来火辣辣的感觉，他需要这种感觉，来麻痹那份在刘耀文注视下越来越清晰的不自在。
“喝！继续！”他大声嚷嚷着，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阴影里的那个人。
期间，不止一个人对刘耀文产生了兴趣。
一个穿着性感吊带裙，妆容精致的女人扭着腰肢走过去，声音甜得发腻：“帅哥，一个人站着多无聊，一起喝一杯？”
刘耀文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只是淡漠地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悻悻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家境也不错、带着几分傲气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过去，似乎想结交一下：“兄弟，面生啊，跟朱少混的？在哪高就？”
刘耀文的目光甚至没有从朱志鑫身上移开，只是周身的气场更冷了几分，重复了那三个字：“不方便。”
那男人自讨没趣，撇撇嘴离开了。
朱志鑫看着这一幕幕，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讨厌刘耀文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他灌下一杯威士忌，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酒精而有些摇晃：“没意思！跳舞去！”
他故意歪歪扭扭地朝着拥挤的舞池走去，那里人贴人，灯光昏暗，是“意外”高发地带。他等着刘耀文手忙脚乱地跟上来阻止，或者至少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
然而，他失望了。
刘耀文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缩短了距离，始终与他保持着一米左右。在拥挤的人潮中，刘耀文就像一艘破冰船，所过之处，人群被一种巧而不露痕迹的力量微微排开，为朱志鑫留下了一点并不宽裕但足够通行的空间。他的动作精准得像经过计算，没有碰到任何人，也没有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当一个明显喝高了的壮汉挥舞着手臂，眼看就要砸到朱志鑫后脑时，刘耀文动了。他只是极快地侧身，用肩膀和手臂外侧做了一个格挡的动作，那壮汉感觉像是撞在了一根坚实的柱子上，踉跄了一下，嘟囔着转向了另一边。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甚至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朱志鑫在震耳的音乐和旋转的灯光中回头，看到刘耀文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那种无所不能的强大，反而让朱志鑫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败兴而归，重重地坐回卡座，拿起一瓶新的烈酒，直接对瓶吹了一口。朋友们被他这架势吓到，纷纷劝阻：“阿志，慢点喝！”“别喝了，再喝真要醉了！”
“醉？”朱志鑫嗤笑一声，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他再次指向刘耀文，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挑衅，“有……有他在……我怕什么？他可是……百分百任务完成率的……超级保镖！我爸花……花大价钱请来的！”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刘耀文走去。这一次，他直接走到了对方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数清对方又长又密的睫毛。一股混合着高级古龙水与烈酒的浓重气息扑面而来。
刘耀文依旧靠着柱子，连姿势都没变，只是垂眸看着这个醉醺醺的小少爷。
“喂……冰块脸……”朱志鑫伸出食指，几乎要戳到刘耀文的胸口，但在最后一厘米停住了，因为对方那毫无温度的眼神让他指尖发凉，“你……你就没什么反应吗？看着你家少爷我……这么喝酒……这么……这么糟蹋自己？”
刘耀文的视线掠过他因醉酒而格外湿润潋滟的桃花眼，落在他手中几乎空掉的酒瓶上，语气分析性大于关心：“酒精摄入过量会导致判断力下降、反应迟缓，增加意外风险。我的职责是确保风险可控。”
“风险可控？”朱志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却带着一丝悲凉。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他猛地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几乎喷在刘耀文的下颌和喉结上，用一种混合着挑衅和自暴自弃的语气，压低声音问道：
“那……我要是现在亲你一下……算不算……超出你的风险控制范围？嗯？”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卡座里离得近的几个朋友都听到了，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大胆到近乎荒唐的一幕。
刘耀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他那一直平稳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冰湖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石子，涟漪微不可见。但他并没有推开朱志鑫，只是将原本抱臂的姿势改为单手插进裤袋，另一只手自然垂落，这是一个略带戒备但依旧克制的姿态。
他后退了半步，拉开那过分暧昧的距离，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清晰地传入朱志鑫和他周围朋友的耳中：“朱志鑫，你醉了。”
“我没醉！”朱志鑫执拗地反驳，但强烈的眩晕感和胃部翻涌的不适让他脚下彻底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预想中摔倒的疼痛或者撞到冰冷墙壁的感觉并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而温热的手臂及时环住了他的腰，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那手臂的力量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肌肉的坚硬线条和灼人的体温。
朱志鑫抬头，醉眼朦胧中对上刘耀文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黑眸在酒吧变幻的光线下，依旧深得像夜海，看不出丝毫慌乱或者厌恶，只有纯粹的、专业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你……”朱志鑫想说什么，但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让他瞬间白了脸。
刘耀文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再多言，手臂微微用力，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将他带离了喧嚣的卡座，朝着酒吧出口走去。
“诶？阿志这就走了？”
“朱少没事吧？”
朋友们在后面呼喊。
刘耀文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冷静的交代：“他需要休息。”
被夜风一吹，朱志鑫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更加汹涌。他难受地蜷缩了一下，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了身边这个坚实的身躯上。
而他知道，无论他接下来要制造怎样狼藉的场面，身边这个男人都会面无表情地、专业地处理好一切。包括他自己，这个最大的麻烦。这种认知，在醉意朦胧的脑海里，交织成一种复杂的、挫败而又隐隐感到安心的奇异情绪。他好像……真的踢到一块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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