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在钦天监的青砖上。
藏海下马车时,官袍下摆扫过带露的草叶,溅起几点湿痕。
玉昭从他衣襟里探出头,灵体泛着淡淡的莹光,指尖指向书房方向:
玉昭“里面没人,我刚探过,只有些旧年的怨气缠着梁柱。”
藏海“好。”
他推开书房门,烛火被风卷得猛地一跳,照亮满桌的卷宗。
藏海反手掩上门,玉昭已飘到案前,纤指轻点堆积的账册:
玉昭“常无医的医馆与钦天监往来密切,三年前林府千金失踪那月,他账上多了笔不明收入,数额正好够买通三个轿夫。”
她顿了顿,灵体忽然晃了晃。
玉昭“还有监后司的遗体记录,近五年的都有撕页,偏巧缺的都是配殇事发的月份。”
藏海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烛火映着他眼底的冷光,玉昭的话如钥匙,打开了积压的线索。
他写下“严查常无医医馆与钦天监往来账目,逐月核对,不得有缺”。
又添上“清点监后司近十年遗体存档,缺失页目需注明原因,经办人画押”。
藏海“还有配殇……”
玉昭忽然按住他的手腕,灵体贴近纸面,字迹旁泛超淡淡的金芒。
玉昭“那些被强配的女子,家里多有报案记录,却都被压了下来。”
玉昭“得加上‘凡民间十三岁以下女于失踪案,需与钦天监监后司记录比对,重合者立刻上报刑部’。”
藏海点头,笔锋更快。
墨汁在纸上洇开,织成一张密网:钦天监有三不做,各司必须专于份内之事,磨练手艺,绝不可潦草敷衍公务,此为第一不做;
所有的官员丧葬事宜,必须按照流程堪舆选地,严禁私下圈坟、画地为陵,此为第二不做;
严查民间迁葬与配殇,若有违令参与者,必将严惩,此为第三不做。
玉昭趴在藏海的肩膀上,灵体的微光与烛火交映,在深夜的书房里织出一片肃然。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藏海终于搁笔。
三张政令墨迹已干,字里行间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玉昭飘到他肩头,打了个哈欠:
玉昭“总算写完了,这下该有人睡不着觉了。”
次日清晨,钦天监协政堂外的布告栏前围满了人。三张政令贴在最显眼处,墨迹未干却已像块巨石投入湖面。
常无医攥着拳,指节泛白,视线死死钉在“严查配殇”四字上,眼底的愤恨几乎要溢出来。
属官们交头接耳,声音里满是惊惶,有人偷偷瞟向常无医,又慌忙低下头。
藏海“看来各位都看过政令了。”
藏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闻声散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缓步走到布告栏前,目光扫过一张张紧绷的脸:
藏海“此令是我昨夜起草,今早已呈送内阁,批文一到便即刻执行。”
藏海“三条禁令,各司其职、禁私葬、查配殇。”
藏海“诸位若问为何不提前商议,只因这些不是商议的事,是底线。”
常无医往前一步,袍角扫过石阶:“藏大人新官上任,便要断同僚的活路?
藏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冷得像晨霜。
藏海“断活路的,是你们自己的贪念。”
藏海“各位如无做过,则自加勉励,但若是有,我自会公事公办。”
常无医语塞,喉间动了动,终是没再说话。众人见状,更不敢作声,只默默垂下头。
退到前院时,常无医撞见闵世宁,后者脸色发白:“他这是冲着咱们来的?”
“急什么。”常无医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一丝狠庆,“他要查,就让他查。我早把尾巴扫干净了。”
他拍了拍闵世宁的肩,语气阴恻,“你昨天配的药呢?该让这位新监正尝尝,京城的水,有多深。”
闵世宁一愣,随即点头,从袖中摸出个黑瓷瓶,塞给常无医。
而此时的协政堂内,藏海正望着布告栏上的政令。
玉昭蜷在他肩头,指尖戳了戳政令上“配荡”二字:
玉昭“他们肯定要动手脚,尤其是常无医。咱们得盯紧了。
藏海嗯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
晨阳穿过云层,照在钦天监的琉璃瓦上,亮得有些刺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