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些事终了,我们能日日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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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忽然传来扫地的簌簌声,是高明遣来收拾残席的仆妇。
藏海下意识往玉昭身侧迈了半步,宽袖恰好将她灵体拢进阴影里。
仆妇提着灯笼走过,见他立在紫藤架下,忙垂首行礼:"大人要留灯么?"
藏海“不必。”
他目光落在远处的荷塘,眼角余光却瞥见玉昭正露脚,替他摘下肩头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鸢尾花瓣。
那虚虚的触碰带凉意,像晨露落在颈侧,引得他喉结轻轻动了动。
等人走远了,玉昭才从他阴影里飘出来,灵体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晕:
玉昭“倒像偷喝了你的米酒,心跳得厉害。”
玉昭望着池心倒映的月牙,忽然轻声问。
玉昭“等…等那些事终了,我们能日日这样么?”
藏海的心猛地一沉。
平津侯的血债,三个仇人…朝堂暗处盘根错节的网。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玉昭。
他望着玉昭灵体里映出的月牙,忽然想起青泉镇的月夜,她初醒时也是这样望着月亮,问他“人间是不是都这样暖”。
那时他答不上来,如今依旧答不真切。
藏海“……”
藏海“到时把这暖房拆了,种满你喜欢的月见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藏海“观风拾雷若是还在,便让他们在东边辟个酒坊,高明师父……”
他顿了顿,想起师父鬓角的白发。
藏海"该让他歇着了,不必再管这些俗务。”
藏海“届时阿昭自是已获自由,随心自在。”
玉昭“那你呢?”
玉昭“你怎么办?你是打算如何?”
藏海微微一怔,未曾想到玉昭竟如此敏锐,瞬间便抓住了他话语中的破绽,还有那些他刻意回避的事实。
藏海“我……我”
玉昭的灵体忽然靠近,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
他能感受到那缕微凉的气息,像浸在溪水里的玉,贴着他的衣料缓缓流淌。
玉昭“我还想去看看你说过的北漠看看,她们曾经守护的地方。”
玉昭“你要和我一起,不能反悔。”
她的声音带着点梦呓般的柔软,
玉昭“你说那里的星星比京城密。”
藏海沉默半晌,终是开口。
藏海"好。”
藏海抬手,指尖穿过她的灵体,轻轻落在她发顶的光晕上。
那里的光芒比别处更柔和,带着独有的温润。
晚风忽然停了,满园的花香仿佛都凝在这一刻。
如果的话,如果他们有未来的话,一定。
藏海望着荷塘里破碎的月影,忽然在脑海问自己:
这样的念想,是不是太奢侈了?他手上沾着的血还未干透,前路都浸着锋芒,是看不见的血雨腥风,父母还未沉冤得雪,他凭什么许这样安稳的将来?
可低头时,望见玉昭灵体里映出的自己——眉眼间竟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冷硬,染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他叹了一口气,忽然明白,有些东西已经生根发芽,他想拔出,必会鲜血淋漓。
藏海“走吧”
他牵起她的灵体,明知握不住,却偏要虚虚拢着那缕月白的影子。
藏海"高明师父该查夜了,别让他撞见我对着花说话。"
玉昭“那也不是不可……”
玉昭轻笑起来,灵体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像一尾游在月光里的鱼。
两人顺着花径往深处去,衣袂相触的地方,仿佛真的握住了彼此的手,握住了一个藏在刀光剑影之后,却愈发清晰的将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