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一语惊四座，整个展厅落针可闻。那些原本围绕着秦风、带着恭维和羡慕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惊疑、审视，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送女孩子一件损身害命的“葬玉”镯子，这已经不是眼光问题，而是其心可诛了！
苏雨莹脸色苍白，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只此刻显得无比烫手的翡翠镯子。她猛地将镯子塞回给秦风，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秦……秦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风脸上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揭穿的羞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强撑着解释道：“雨莹，你听我说！这绝对是误会！这镯子是我家真金白银从佳士得拍来的，有完整的传承记录和鉴定证书！陈老……陈老或许是看错了！对，一定是看错了！”他求助似的看向赵老，“赵老，您是权威，您给看看？”
赵老眉头紧锁，接过镯子，拿出专业的放大镜和强光手电，仔细查验起来。半晌，他放下工具，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从玉质、雕工、包浆来看，确实是清代中期的宫廷风格，开门的老物件。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陈老，“老陈说的那种‘气’，玄之又玄，我钻研实物鉴定几十年，对此道并不精通。不过，既然老陈如此肯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雨莹丫头，这镯子，近期还是不要戴了。”
赵老的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东西是老东西，但有没有问题，他看不准，可陈老的判断值得重视。
这下，秦风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众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了。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但送出这么一件邪门的东西，也足见其行事不周，或者说……运气太背！
秦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感受到四周刺人的目光，尤其是苏雨莹那带着失望和恐惧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而这一切，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陈景儒，还有……那个自从出现后就一直让他看不顺眼的陆远！要不是陆远这个乡巴佬吸引了陈老的注意，陈老怎么会注意到雨莹的镯子？！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秦风猛地转头，将矛头对准了始终事不关己般站在一旁的陆远，语气尖刻地转移焦点：“陆远！你倒是沉得住气！雨莹遇到这种事，你作为男朋友，就不想说点什么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雨莹放在心上？”
这一招祸水东引颇为阴险，瞬间将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陆远身上。是啊，女朋友差点被邪门镯子害了，这男朋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雨莹也下意识地看向陆远，眼神复杂。
陆远正暗自感受着体内道伤因为刚才陈老点破“葬玉”时，那镯子散逸出的微弱阴寒之气被引动，而产生的些许不适，盘算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去趟洗手间调理一下。被秦风这么一吼，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只聒噪的青蛙。
“我说什么？”陆远语气平淡，“难道要我说‘哇，这镯子好邪门，秦风你好坏坏’？”他模仿了一下幼稚的语气，然后恢复淡然，“陈老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况且，我相信雨莹的判断力，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这话四两拨千斤，既没接秦风的招，也没显得冷漠，反而把主动权交还给了苏雨莹，显得成熟又得体。两相比较，秦风的气急败坏和陆远的云淡风轻，高下立判。
苏雨莹咬了咬嘴唇，对秦风道：“秦风，镯子还给你。今天的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说完，她不再看秦风，而是下意识地往陆远身边靠近了一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秦风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好！好！陆远，你有种！”秦风咬牙切齿，知道今天这脸是丢大了，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他狠狠瞪了陆远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然后对赵老和陈老勉强拱了拱手，“赵老，陈老，晚辈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但交流会的氛围已经变得有些诡异。众人议论纷纷，看向陆远和苏雨莹的目光也多了许多探究。陈老则若有所思地看了陆远一眼，似乎对他刚才的表现颇为赞许。
陆远却没什么心情再待下去了。他感觉那块塞在帆布包里的板砖，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异常的躁动，一股微弱的吸力似乎正试图牵引他包里另一样东西——正是他之前买药材时，某个药商附赠的一小块用来镇纸的、黑不溜秋的劣质玉石边角料。
这砖头……又想干嘛？难道连这种垃圾货色也看得上？陆远心里嘀咕，这仙帝的品味真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他借口透气，离开了主展厅，走到连接花园的僻静廊道。刚站稳，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沉入帆布包。
只见那块板砖表面，那些原本毫不起眼的污垢纹路，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幽光。而那块劣质玉石边角料，正被这股幽光笼罩，一丝丝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杂驳灵气，正被从玉石中抽离出来，融入板砖之中。而板砖传递给陆远的神念，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弱苍老的感觉，反而带着一种……满足的咂嘴声？
“嗝~”一道微不可察的神念波动传来，“虽是最下等的杂玉，聊胜于无……小友，下次记得找点品质好的来。”
陆远：“……”
他感觉自己快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了。这特么哪里是仙帝残魂？这分明是个饿死鬼投胎！还是个专挑垃圾食品的饿死鬼！
“你刚才，是不是也吸了那镯子散出来的一点阴气？”陆远用神念试探着问。他敏锐地察觉到，板砖的气息似乎比之前凝实了那么一丝丝。
“哼！区区葬玉阴煞，也配入本帝之口？不过是……嗯，顺便净化一下环境，免得污了本帝的清修。”板砖的神念立刻变得高傲起来，但那股子心虚劲儿，隔着帆布包陆远都能感觉到。
石锤了！这砖头不仅能吸收灵气，连阴煞之气也能照单全收！而且还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主！
陆远心中顿时活络开来。如果这砖头真的什么“能量”都能吸收，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用各种蕴含能量的东西来“喂养”它，加速它的恢复？而它恢复一些后，是否又能更好地帮助自己稳定道伤？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虽然这仙帝的人设崩得有点厉害，但实用性似乎大大增加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陆小友，独自在此赏景？”
陆远回头，正是陈景儒陈老。
“陈老。”陆远收敛心神，微微颔首。
陈老走到他身边，看着廊外的月色，状似随意地问道：“小友似乎对气机感应尤为敏锐？方才在厅内，老夫观你神色，似乎对那葬玉镯子，亦有所觉？”
陆远心中微凛，这陈老果然不简单，观察力如此细致。他自然不会暴露板砖和自身修为，便含糊道：“晚辈只是觉得那镯子看着有些不舒服，具体也说不上来，远不及陈老慧眼如炬。”
陈老笑了笑，没有深究，转而道：“万物有灵，亦各有其‘场’。人身有小天地，与外物之场相感，产生吉凶祸福，并非虚妄。小友能有所感，已是难得。”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陆远，“小友非常人，日后若在医药或古物方面有何疑问，可随时来‘回春堂’寻我。”
这已经是明显的示好和招揽了。陆远能感觉到陈老释放的善意，也明白对方是看中了自己某种“潜质”。他目前需要各种资源和信息，与陈老这样的人结交利大于弊。
“多谢陈老厚爱，晚辈记下了。”陆远拱手道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主要是陈老在说一些养生和古物鉴赏的浅显道理，陆远偶尔附和一二，气氛倒也融洽。
等陆远和苏雨莹离开庄园时，已是深夜。苏雨莹坐在车里，一路沉默，显然还没从镯子事件的冲击中完全恢复。快到苏家时，她才忽然低声问陆远：“喂，你说……秦风他，是不是故意的？”
陆远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木阴影，淡淡道：“重要吗？”
苏雨莹一愣。
陆远继续道：“东西是他送的，结果是坏的。无论有心无意，他都该承担责任。至于真相如何，你自己心里判断就好，何必纠结于他人之口？”
苏雨莹若有所思，第一次没有反驳陆远的话。
回到客房，陆远第一时间拿出那块劣质玉石边角料。果然，里面的杂驳灵气已经被板砖吸得一干二净，玉石本身也变得黯淡无光，跟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了。
而那块板砖，表面的幽光已经隐去，但陆远用手触摸时，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感，不再是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冰凉。传递出的神念也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傲娇：“哼，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知道给本帝带点零嘴。下次……下次找点有嚼劲的！”
陆远看着这块自称仙帝、却干着“碰瓷”吸收各种能量的砖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修复道伤之路，看来注定要和这位品味独特的“仙帝”绑在一起了。而秦风那边的麻烦，恐怕也只是个开始。这个看似平静的都市，水下的暗流，正在加速涌动。
他拍了拍帆布包，低声道：“知道了，下次给你找块……大点的砖头。”
板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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