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后的几天，苏家别墅意外地风平浪静。苏雨莹似乎被陆远那晚“非人类”的表现震慑住了，减少了在他面前晃悠的频率，偶尔碰面，眼神也带着一种探究式的古怪，不再轻易开启嘲讽模式。这倒让陆远清静了不少，能更专注地利用药浴温养身体，同时研究那块依旧大部分时间在装死的板砖。
然而，陆远很清楚，这平静只是表象。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的影像，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涟漪虽已散去，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耐心。对方是冲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苏雨莹男友”，还是察觉到了他更深层的异常？陆远不得而知，但元婴修士的灵觉告诉他，麻烦正在靠近。
这天下午，陆远刚结束一次药浴，正感受着道伤那撕扯般的痛楚似乎又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门外是苏家的管家，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陆先生，老爷在书房，请您过去一趟。”
苏父苏明哲，苏氏集团的掌舵人，一个在陆远看来精明、务实且将情绪隐藏得很好的成功商人。之前几次照面，对方都只是礼貌性地问候，带着一种审视未来可能成为女婿的年轻人的目光，但这一次，陆远敏锐地察觉到苏明哲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书房宽敞气派，红木书架上摆满了精装书籍，更像是一种装饰。苏明哲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示意陆远在对面坐下，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陆远，这几天还习惯吗？”苏明哲语气平和，但目光如炬。
“很好，谢谢苏叔叔关心。”陆远应对得体。
“嗯。”苏明哲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道：“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周末晚上，市里有个小范围的私人交流会，主办方是收藏界的泰斗赵老。规格比较高，去的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一些海外的收藏家。雨莹的妈妈希望你能陪雨莹一起去看看，见见世面。”
陆远心中一动。私人交流会？收藏界泰斗？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中药市场遇到的陈老。这些看似普通的“上层社会”活动，似乎正是接触那些可能身怀隐秘之人的渠道。
“我对收藏了解不多，恐怕……”陆远故作迟疑，他想看看苏明哲的真实意图。
苏明哲摆摆手，打断他：“不需要你懂。主要是陪陪雨莹，她也到了该接触这些场合的年纪。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到时候，秦风可能也会去。”
秦风？陆远迅速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很快，他想起来了，就是聚会那天晚上，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看似斯文、提问却最犀利的男生。苏雨莹似乎提过一嘴，秦家是苏家生意上的重要伙伴，也是……最积极的联姻意向方。
“苏叔叔的意思是？”陆远面色不变。
“年轻人之间，正常交往就好。”苏明哲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白：秦风对苏雨莹有意思，而你陆远现在顶着她“男朋友”的名头，去了可能会遇到些试探甚至刁难，自己掂量着办，别给苏家惹麻烦，但也别太怂，丢了“男朋友”的份儿。
陆远瞬间了然。这不仅是让他去当保镖兼挡箭牌，更是苏明哲对他的一种隐晦考验。想安稳地留在苏家“养伤”，光靠一个“救命恩人之后”的身份和与苏雨莹的假戏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展现出相应的“价值”和应对麻烦的能力。
“我明白了，苏叔叔。”陆远点头应下，“我会陪雨莹去的。”
离开书房，陆远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麻烦？或许。但机遇往往就藏在麻烦之中。那个交流会，说不定能遇到类似陈老那样的人物，或者……找到对他修复道伤有用的东西。至于秦风之流，在他眼中，与蝼蚁何异？只要不主动来招惹他，他懒得理会。
周末晚上，苏雨莹显然经过了精心打扮，一袭香槟色晚礼服，衬得她明艳照人，只是脸上依旧带着点不情不愿。“喂，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就跟在我旁边，少说话，尤其别碰任何东西！那里随便一个花瓶都可能够你……够我们挣好几年的！”她本想讽刺陆远，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改了口，似乎那晚之后，她对陆远的“穷”有了新的、更复杂的理解。
陆远依旧是他那身略显朴素的休闲西装，与苏雨莹站在一起，对比鲜明。他无所谓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苏雨莹手腕上戴着的一个翡翠镯子上。那镯子水头很足，绿意盎然，但陆远却从上面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非常不舒服的阴寒气息，与他体内道伤散发的死寂之感有些类似，却又更加邪异。
“这镯子，新买的？”陆远忽然问。
苏雨莹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镯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哼，算你还有点眼光。秦风送的，说是清代老坑玻璃种，价值连城呢！怎么样，比你那块破砖头强多了吧？”
秦风送的？陆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没再多说，只是将那丝异样记在心里。
交流会在郊区一栋隐秘的中式庄园举行，戒备森严。进入会场，果然如苏明哲所说，名流云集，衣香鬓影。展出的物品琳琅满目，从古代字画、瓷器玉器，到西方油画、珠宝钟表，每一件都透着价值不菲的气息。
苏雨莹很快就被几个相熟的千金小姐拉走了，似乎有意无意地将陆远晾在一边。陆远乐得清静，独自在展厅里慢慢踱步。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悄然扫过一件件展品。大部分只是凡物，年代久远些，蕴含些许历史气息，但对他毫无用处。偶尔有一两件上面附着微弱的灵力波动，也稀薄得可怜，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
就在他略感失望，准备找个角落坐下继续“神游天外”时，会场前方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一位精神矍铄、身穿唐装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正是此次交流会的主办人，收藏界泰斗赵老。而陪在赵老身边的，赫然是中药市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景儒陈老！
两位老者谈笑风生，显然交情匪浅。陈老目光扫过会场，很快也看到了孤身一人的陆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陆远也点头回礼。看来这陈老果然不是普通的中医。
这时，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在陆远身边响起：“哟，陆兄一个人在这儿欣赏呢？看得懂吗？”
陆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秦风来了。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女，都以秦风马首是瞻的样子。
陆远懒得理他，目光落在展柜里一块毫不起眼的黑色铁牌上。那铁牌锈迹斑斑，边缘甚至有些残缺，介绍牌上写着“疑似古代兵符，年代待考”。但陆远的神识却察觉到，这铁牌内部，似乎封存着一丝极其精纯的庚金之气，虽然量极少，但品质极高，对他温养肺经（金脉）或许有点微末好处。
“看来陆兄对这破铜烂铁感兴趣？”秦风见陆远不答话，反而盯着最不起眼的东西看，脸上的讥讽更浓了，“这玩意儿流拍好几次了，赵老拿出来估计也是凑数。陆兄要是喜欢，待会儿竞价的时候，我可以让你一次。”他这话看似大方，实则是在羞辱陆远只配捡别人不要的垃圾。
旁边几人都发出低低的哄笑。
陆远终于转过头，看了秦风一眼，平静地说：“不劳费心。”
就在这时，赵老和陈老一行人正好走到附近。赵老也注意到了陆远和他目光所及的黑色铁牌，又看到秦风等人围着他，气氛微妙，便笑着打圆场道：“年轻人也对古物感兴趣？这块铁牌，虽然品相差，但锈色自然，包浆厚重，应该是件老物。”
秦风立刻换上谦逊的笑容：“赵老好，陈老好。我们正和陆兄交流呢，陆兄眼光独特，似乎很看好这件。”
他这是故意把陆远架在火上烤。
陈老却若有所思地看了陆远一眼，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铁牌，缓缓道：“万物皆有灵性，有时候，不起眼的东西，反而内藏乾坤。小友，你觉得呢？”他这话像是在说铁牌，又像是在点醒旁人。
陆远对陈老点了点头：“陈老所言极是。”
秦风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想到陈老会帮陆远说话。他强笑道：“陈老高见。不过鉴赏古玩，终究还是要看市场价值和传承有序。就像雨莹手上那只镯子，那可是正经的清代宫廷造办处流出来的精品。”他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苏雨莹的镯子上，既是炫耀，也是暗示自己与苏雨莹关系不一般。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不远处的苏雨莹和她手腕上那抹翠绿。苏雨莹感受到目光，有些别扭地想把手藏到身后。
陈老的目光也落在那个镯子上，起初只是随意一瞥，但很快，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走近几步，对苏雨莹道：“苏小姐，能否借镯子一观？”
苏雨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褪下了镯子。陈老接过镯子，并未用常规的看、摸、敲的方法，而是用手指轻轻拂过镯身，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脸色变得有些严肃。
“苏小姐，这镯子，你最近是否时常感到精神不济，夜间多梦，甚至偶尔会有心悸之感？”陈老沉声问道。
苏雨莹愣住了，下意识地点点头：“是有点……陈老您怎么知道？”
陈老将镯子递还给苏雨莹，语气凝重道：“这镯子，绿意虽艳，但邪气内蕴。如果老夫没看错，这并非正常的翡翠，而是用一种极阴寒的‘葬玉’技法处理过，长期佩戴，会侵蚀佩戴者的精气神，于身体有损无益！此物，不详！”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苏雨莹脸色瞬间煞白，手一抖，差点把镯子摔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秦风。
秦风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强作镇定道：“陈老，您是不是看错了？这镯子是我家从正规拍卖行拍来的，有证书的！”
陈老冷哼一声：“证书可以做假，但这玉里的阴寒死气，做不了假！老夫行医数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场面顿时尴尬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看着秦风，目光复杂。送女孩子一件损人健康的东西，这心思可就耐人寻味了。
陆远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早就察觉了镯子的异常，只是没想到陈老也能看出来，并且直接点破。这位陈老，果然不简单。
而秦风，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也维持不住那斯文从容的表象，看向陆远和陈老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他原本想借此机会让陆远出丑，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场交流会，还没正式开始，暗流已然汹涌。陆远知道，梁子，这算是结下了。而他包里那块安安静静的板砖，似乎也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打了个饱嗝？陆远下意识地拍了拍帆布包，心里嘀咕：这仙帝砖头，该不会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