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棋路

殿内的茶香渐渐冷了，十二位契约者的脚步声已远。黎阮指尖转着茶盏，看絮欲言又止的模样，先开了口：“是想问，为何明知人族有叛徒，却不揪出来？”

絮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衣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命运这东西，本就像灵界的雾。”黎阮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祈愿树的轮廓，“你我每走一步，都像在雾里分岔，千条路，千个终点。”她转过身，指尖在空中虚画棋盘，“若灵界的未来是盘棋，你我是白子，变数是黑子。围住所有黑子，看似必胜——可若故意留道口子呢？”

她指尖一顿，落在“缺口”处：“你怎知那黑子不会撞进我埋的陷阱？怎知这缺口，不是为了围猎更多黑子？”

祁朝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眸色深沉：“殿下是说，留着叛徒，是为了引蛇出洞？”

“是，也不全是。”黎阮笑了笑，“变数里藏着转机，急不得。”

絮与祁朝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释然。黎阮这才注意到周平的迷茫，那双眼亮晶晶的眸子此刻蒙着层雾，像没看懂棋盘的孩子。她蹲下身，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没听懂？”

周平的耳尖红了，讷讷点头。

“不懂也没关系。”黎阮揉了揉他的头发，掌心的温度熨帖而温暖，“时间到啦，该回三舅那里了。”

白光乍现的瞬间，周平还攥着那杯没喝完的温水，眨眼间便消失在殿中。

少年的身影刚散，黎阮眼中的温柔便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淬了冰的寒芒。她深吸一口气，喉间涌上的烦躁被强行压下，转身时已恢复平静：“明日等阿平快到时再召集契约者。让他先在祈愿树下设结界，再开始训练。”

“是。”絮与祁朝齐声应道。

“殿下，”絮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和风说您情绪不对，是……因为【溯妄】？”

祁朝补充道：“您来之前，灵界突降惊雷，乌云压顶，可是心绪不宁？”

黎阮茫然地摇了摇头，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说不准。或许是一周没合眼，或许是被她动了手脚，又或是……被她影响了。”

“被算计了？”祁朝的丹凤眼骤然收紧。

“可能吧。”黎阮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絮与祁朝同时叹气，眼底的担忧藏不住。

“絮，”黎阮忽然笑了，语气软下来，“祈愿节的事，还要你多费心。我在人界房间存了不少好茶，能解乏，让侍灵去取，别客气。”

絮刚想推辞，就被她打断：“不许拒，不然我真要生气了。”

无奈之下，絮只好点头。

“祁朝，”黎阮看向男人，“预言一下，十天后灵界会发生什么？”

祁朝颔首，双手合十又缓缓分开，蓝光自掌心迸发，凝成颗水晶球悬浮在空中。他唇瓣翕动，无声的咒文在殿内流转，水晶球的光芒越来越盛，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约莫一炷香后，水晶球的光芒骤暗，祁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殿下，预言里……祈愿树被破坏了。”

“什么？！”絮猛地站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形一晃竟差点栽倒。黎阮眼疾手快扶住她，才发现她的指尖凉得像冰。

祈愿树是絮的灵力之源，树毁则灵散，灵散则魂灭——这无异于宣判了絮的死期。

“别怕。”黎阮的声音沉稳有力，扶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我说过，一条路通毁灭，总有另一条路通生机。”她看向絮，目光坚定如磐石，“我会陪你走那条生路。”

絮望着黎阮的眼睛，那里映着祈愿树的影子，也映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她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是，殿下从不说空话。”

月光重新淌进殿内，落在三人身上。黎阮望着窗外的祈愿树，指尖轻轻蜷起——【溯妄】，你想动我的人，动我的灵界？那就要看看，这盘棋，你能不能接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