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城·毒蛇的新鳞
狮国王都,翡翠之城。
奢华恢弘的宫殿深处,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最黑暗的窒息。
华美的孔雀石柱和金银镶嵌的壁画,此刻映照着一张因狂怒而扭曲的年轻脸庞。
“废物!一群无能的废物!酒囊饭袋!”
狮国小王子哈里斯咆哮着,如同受伤的雄狮,将手中盛满血色美酒的沉重金杯狠狠砸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
沉重的金杯变形,美酒如同血液般四溅开来,染红了名贵的雪狼皮地毯。
“整整三百重甲!
王国最精锐的三百重甲勇士!还有人族支援的、最好的装备!
全折在那个该死的、穷乡僻壤的落鹰涧!
连那群野狗部落的毛都没咬下一撮!
你们是怎么带兵的?!”
他面前,跪着几名侥幸逃回的残兵败将,个个浑身缠满渗血的麻布,抖如秋风中的枯叶,头重重磕在地上,不敢直视王子喷火的双眼。
“王子殿下息怒!非战之罪!实在是……是那北域雌主苏晚晚太过狡诈阴险!”
一个幕僚模样的老狮人慌忙匍匐上前,声音带着颤音。
“她……她竟在必经之路上挖了无数深不见底的恶毒陷坑!
里面布满了削尖的毒木桩!
我军……我军猝不及防,是中了埋伏啊!”
“埋伏?!”
哈里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金色的鬃毛都仿佛要炸开,他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
“蛇族呢?!林娇娇那个贱人派去的‘盟友’呢?!
他们不是号称丛林之子,最擅长钻地打洞、嗅探陷阱吗?!
怎么没提前发现?!还是说……”
他眼中凶光毕露。
“他们本就存心让我的勇士去送死,好坐收渔利?!”
幕僚语塞,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不敢接话。蛇族的行径,确实难以辩驳。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侍卫悄无声息地快速步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用最上等冰蚕丝帛书写的密信。
那丝帛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幽冷的光泽,封泥上印着一个妖异扭曲、栩栩如生的蛇形标记。
哈里斯烦躁地一把抓过,粗暴地扯开封泥,展开丝帛。
只看了几行,他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铁青的、混合着巨大耻辱和忌惮的神色取代。
握着丝帛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几乎要将那轻薄却坚韧无比的丝帛攥碎!
信中,林娇娇那特有的、冰冷滑腻如同毒蛇爬过皮肤的笔迹,对狮国近乎全军覆没的惨重损失只字未提,仿佛那三百重甲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只用一种带着刻骨嘲讽的语气描述了蛇族战士“同样英勇奋战”却“不幸”遭遇伏击的苦战过程,强调蛇族也损失了不少“宝贵的精英”。
信的末尾,才是真正的毒牙:
“……北域蛮子得此批精良青铜,如饥饿的熊罴获得了利爪与獠牙,其势将愈加猖獗难制。
为扼其咽喉,断其爪牙,需以更锋锐之矛,方能破其新得之盾。
现需精铜三千斤、锡五百斤、及通晓青铜甲胄锻造之法的人族巧匠十名,于‘黑石堡’交割。
时限,半月。若逾期未能备齐,你就不再是我的兽夫之一……”
* 信纸上的字迹仿佛淬了剧毒,*
“……狮国西境三处最大粮仓之精确位置舆图,恐将‘不慎’落入贪狼部落或北域其他饥渴难耐的野狼口中。
届时,殿下恐需直面国内饥民之怒火。
望殿下……慎思。”*
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威胁!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毒钩,深深扎进哈里斯的心脏!
他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能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
这贱人!她竟敢!她怎么敢!
然而,暴怒之后,是冰冷的无力感和恐惧。
蛇族确实掌握着他致命的把柄——那三处粮仓是狮国西部军镇和数个大型部落的命脉!
一旦位置暴露,被那些饿疯了的部落袭击焚毁,引发的连锁反应足以动摇他的继承之位!
而且……他现在也确实需要蛇族这把毒刀继续捅向北域,替他挽回颜面,否则在人族公国那位“公主”面前……
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他淹没。
哈里斯英俊的脸庞扭曲着,猛地闭上眼,深吸了几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两个字:
“给……她!”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猛地转身,对着匍匐在地的幕僚低吼,如同绝望的困兽:
“立刻!通知我们在人族公国‘翡翠之城’的使者!
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
再弄一批青铜原料!还有工匠!不管用什么手段!
买!绑!抢!
也要在十天内凑齐!送去黑石堡!”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屈辱的毒汁。
人族公国·假公主的棋局
千里之外,人族公国都城,翡翠之城。
宫廷最深处,一处连阳光都难以企及的华美暖阁。
假公主苏瑶瑶慵懒地斜倚在铺着整张雪白无暇雪貂皮的软榻上,柔若无骨。
纤纤玉指间,正把玩着一枚新送来的、来自遥远北域战场的“纪念品”——
一枚染着暗褐色、早已干涸血污的青铜矛头,矛头形状略显粗糙,边缘还有锻打的痕迹,正是苏晚晚部落自制的竹柄长矛矛头。
“呵……”
一声带着无尽嘲讽的轻笑从她红润饱满的唇瓣溢出,如同蜜糖中淬着冰凌。
“倒真是小看了这个丑八怪妹妹呢。”
她抬起眼,那双足以蛊惑众生的美眸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算计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居然真让她用这些破烂玩意儿,崩掉了哈里斯那头蠢狮子的几颗门牙。”
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人影,如同从阴影里滋生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跪在下方光洁的地板上,仿佛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
“禀殿下,狮国小王子哈里斯再次紧急求援,言辞恳切近乎哀求,索要大批青铜原料和精通冶炼的人族工匠。
另,蛇族林娇娇亦传来密信,语气强硬,要求追加‘资助’,清单在此。”
黑影双手奉上一卷细小的皮纸卷轴。
苏瑶瑶看也未看那卷轴,只慵懒地将手中那枚染血的矛头随意一抛,丢进旁边一个盛满清水的纯金水盆里。
“当啷!”
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金盆中回荡,清澈的水面瞬间晕开一缕缕浑浊的血丝。
“给他们。”
她声音娇媚甜腻,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蕴含着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
“不仅给,还要挑最好的给。告诉我们在狮国掌控工坊的人,”
她指尖轻轻划过雪貂光滑的皮毛。
“这批支援给他们的青铜甲胄……外表要打得格外漂亮、威武,用最好的抛光技艺,让那些愚蠢的狮子爱不释手。但是……”
她微微坐直了身体,眼中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芒:
“在关键部位——胸甲核心、头盔护颈的连接处、臂甲承力轴的位置——铜锡配比,给我‘稍稍’动点手脚。
具体怎么做,让工匠‘领悟’。
我要它们看起来坚不可摧,光泽耀眼,却能在一名强壮战士的全力劈砍下……
脆得像深冬河面的薄冰,‘喀嚓’一声,碎裂开来。”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而愉悦的弧度。
黑袍人影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几乎触到冰冷的地砖,声音更加恭谨:
“……是,殿下。属下明白。
必让狮国重甲,璀璨如琉璃,亦脆弱如琉璃。”
“另外,”
苏瑶瑶重新慵懒地靠回去,端起旁边水晶杯盏中殷红如血的美酒,对着光轻轻晃动着,欣赏着那流动的、宝石般的光泽。
“去帝都‘兽斗场’。挑一百条最凶悍、最不服管教、心底只剩下嗜血和破坏欲的‘野狗’(指那些被捕获驯化用以角斗的半兽人奴隶)。
喂足‘血怒’药剂,让他们彻底变成只知道撕咬的疯兽。然后,秘密押送往黑石堡,交给林娇娇那个毒妇。”
她抿了一口酒,鲜红的酒液染红了她的唇瓣,笑容妖异而残忍。
“告诉她,这是本殿下送给她……搅乱整个风雪北域的,‘小小礼物’。让她玩得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