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引水渠的进度报告,炭笔在木板上勾画。
素素带着哭腔的惊呼如同一道惊雷炸响!
她猛地抬头,手中的炭笔“咔嚓”一声在木板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狰狞的裂痕!
素素脸色煞白,急得直跺脚:
“是冶火谷那边的学徒连滚爬爬跑来说的!说马大人连着熬了几个通宵,今早调试新弩机时,突然就……就直挺挺倒下去了!严大人他们刚把他抬回自己屋!”
苏晚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一股冰冷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扔下炭笔和木板,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走!快!”
消息像长了翅膀。
当苏晚晚和素素疾步穿过部落时,沿途的族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写满了担忧和震惊。
“马大人晕倒了?天啊……”
“都是为了那‘神臂’……太拼了……”
“严大人那脸,冷得能冻死人,抱着马大人冲过去的……”
“希望没事……马大人可是咱们的‘巧手’啊……”
议论声充满了真诚的关切,让苏晚晚的脚步更快了几分,心也揪得更紧。
马嘉祺的石屋离冶火谷不远,和他的人一样清冷简朴。
除了必要的床铺桌椅,便是堆积的工具、冰冷的零件和仿佛永远也画不完的图纸木板。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木屑和一种长期伏案特有的、略显沉闷的气息。
他此刻躺在床上,盖着薄被,脸色苍白得如同初冬的初雪,眼下的青黑浓重得触目惊心,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即使在昏睡中,那清俊的眉头也紧紧蹙着,仿佛还在与某个未解的难题搏斗。
一个小学徒笨拙地用湿布给他擦脸,手抖得厉害。
“我来。”
苏晚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压得极低。
她接过温热的湿布,挥手让学徒退下。
她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湿布,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最珍贵的蝶翼,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冰凉汗湿的额头、紧闭的眼睑、瘦削的脸颊和脆弱的脖颈。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和指下那清晰得硌手的颧骨轮廓,让她心中涌起排山倒海般的心疼和强烈的自责,几乎将她淹没。
(内心:我只盯着沟渠的进度、城墙的高度、皮甲的产量……却忘了冶火谷里那夜夜不熄的孤灯!
忘了他也是个会累垮、会倒下的血肉之躯!忘了他那清冷专注背后,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苏晚晚,你该死!)
她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低热。
又小心翼翼地解开他领口的系带,想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
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皮肤下分明的肋骨轮廓——他瘦了太多太多。
苏晚晚提起身上的治疗异能,异能发出白色柔和的光芒,覆盖在马嘉祺的身上。
渐渐的,苏晚晚的脸色白了下去,马嘉祺的身子红润起来!
就在这时,马嘉祺浓密的长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那双总是清澈、专注,也总是带着疏离清冷的眼眸,缓缓地、吃力地睁开了。
初醒的迷茫和深重的虚弱,让他的眼神失去焦距,失神地、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满眼焦急的苏晚晚。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身体却仿佛认出了这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源头。
他下意识地、极轻微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和脆弱,用冰凉的脸颊,蹭了蹭苏晚晚停留在他脸旁的手心。那动作,像一只在寒夜里终于寻到热源、寻求安抚与庇护的受伤大猫。
这罕见的、毫无防备的依赖姿态,瞬间击溃了苏晚晚所有的冷静和强势,心软得一塌糊涂,眼眶也控制不住地发热。
“醒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能滴出水来的温柔。
“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头疼吗?身上冷吗?”
马嘉祺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了床边的人是苏晚晚,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识的举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刷”地一下飞起两抹极其淡薄却异常清晰的红晕。
他窘迫地、不自然地想别开脸,却被苏晚晚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的手轻轻按住。
“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就是……有点累。”
他试图撑起身子,却一阵眩晕袭来,无力地跌回枕上。
“累到晕倒还没事?!”
苏晚晚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浓浓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后怕。
“弩机重要,你的命更重要!
张真源的皮甲重要,你的命更重要!
沟渠、道路、城墙……什么都比不上你们的命重要!
从今天起,冶火谷那边,每晚必须按时休息!
我会让素素一日三餐盯着给你送!
再敢熬夜,我就把你那些宝贝图纸、零件、工具,全都没收!
我说到做到!”
马嘉祺被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关切和这份强势到不讲理的保护命令所震慑。
心底深处那层常年包裹着、用以隔绝一切干扰的冰冷坚硬外壳,似乎被这滚烫的暖流和失而复得的后怕,悄然冲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低低地、顺从地应了一声:
“……嗯。”
看着他这副清冷倔强中透出的脆弱与疲惫,想起他废寝忘食、沉浸于匠人世界的专注模样,苏晚晚心中那点因他不知爱惜身体而起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怜惜。
石屋内,火塘的光温暖地跳跃着,将两人的身影温柔地笼罩在一起。
苏晚晚轻轻抚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指尖带着无尽的怜惜。
她的声音低柔,却带着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强势暖意,如同最坚固的枷锁,也是最温柔的牢笼:
“今晚,不准回你那冷冰冰、到处是铁疙瘩的屋子。”
她俯下身,气息拂过他苍白的脸颊,目光锁住他清亮的眼眸:
“留下来,侍寝我。”
马嘉祺回答:
“是,我的雌主!”
石屋内火塘的光温暖地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温柔地笼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