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鑫,”
苏晚晚看着他,眼神认真而清澈。
“白天在学堂说的话,不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是说给你们所有人的。
你是我最倚重的商队统领,是部落连接外界的桥梁和命脉!
你的心,你的眼光,应该放在更广阔的地方,放在为部落打通商路、谋取更多生存物资、结交盟友、带回情报上,而不是…”
她顿了顿,直视着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困在这些无谓的、折磨人又消耗部落元气的狭小情绪里。”
丁程鑫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
他倏地抬眸,对上苏晚晚那双清澈而充满力量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责备,只有坦荡的期许和沉甸甸的信任。
“我明白,你心里有疙瘩,有不平。”
苏晚晚的声音放得更柔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但程鑫,你是最早跟着我,一路从最艰难、最绝望的境地,跋涉来到这片苦寒之地扎根的人之一。
我们一起熬过了多少生死难关?这份并肩作战、患难与共的情谊,这份将后背托付给彼此的信任,在我心里,重过所谓的血脉本身!”
她伸出手,带着暖意,轻轻覆在他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这个孩子,无论血脉来自哪里,他/她都会叫你一声‘丁阿父’。
他/她会像穗穗一样,依赖你,敬爱你,把你视为最坚实的依靠。
这才是最重要的牵绊,不是吗?血脉或许能赋予生命,但日复一日的守护、教导和关爱,才能真正塑造一个孩子的心灵,让他/她记住谁才是‘父亲’。”
丁程鑫感受着手背上那温软的触感,听着她温柔却字字千钧的话语,心中那座因猜疑、愤怒和委屈而筑起的冰冷堤坝,仿佛被这涓涓暖流和汹涌的情感一点点冲开、融化。
他反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珍重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抓住了某种即将流逝的珍宝。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和释然。
那份折磨他许久的尖锐酸涩和无处发泄的委屈,似乎被这理解和期许,被这“父亲”身份的肯定,终于缓缓抚平。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久久不语,宽阔的肩膀微微起伏。
(丁程鑫内心OS: 晚晚…你说得对。
是我狭隘了,是我被嫉妒和不安蒙蔽了双眼。
守护你,守护这群孩子,守护这份信任,守护我们共同建立的这个家…才是我丁程鑫该用生命去践行的职责!
…至于别的…真的…不重要了。 )
苏晚晚任由他握着,感受着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那沉重压抑的气息慢慢消散,心中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内心OS: 暂时…安抚住了。
但这孕期还长,七个男人,七种心思…平衡之道,真是劳心劳力。 )
窗外,夜色更加深沉,北境的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远方灰谷的血腥气。
屋内,灯火温暖。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艰难地透过厚实的兽皮窗帘缝隙,在石屋地面上投下一条朦胧的光带。
屋内,兽油灯的火苗已然微弱,只剩下温暖的余烬在火塘里明明灭灭,散发着最后的热量。
丁程鑫早已醒来。
他侧躺着,目光落在身边沉睡的苏晚晚脸上。
她眉头微蹙,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带着一丝孕期的疲惫,但那份安宁的睡颜,却比任何珍宝都更让他心头发软。
昨夜她温柔而坚定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
那“父亲”身份的肯定,像一剂强效的抚慰剂,将他心中积郁多日的阴霾驱散了大半。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悬在她散落在枕边的几缕乌发上方,最终只是极轻地、充满珍视意味地碰了碰发梢,连呼吸都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她的好眠。
(丁程鑫内心OS:父亲…是啊,穗穗叫我阿父时,那份依赖是真的。血脉…或许真的没那么重要。守护好她,守护好孩子们,守护这个家,才是我的战场。)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轻缓地穿戴好他那身半旧的、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麻布衣衫,将青铜短刀仔细别在腰间。
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苏晚晚,他才如同融入晨雾的影子般,悄声离开了石屋。
屋外,清冷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湿气扑面而来。部落尚未完全苏醒,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兽人在井边打水,或是去牲口棚添草料。
他们看到从雌主石屋出来的丁程鑫,眼神里都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恭敬地低头行礼。
“丁大人早。”
“丁大人。”
丁程鑫面色如常地点头回应,只是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满足。
他大步走向部落中心的议事厅方向,商队收缩后的重新调度、与青丘狐族和碧波鱼人的秘密交易细节,都需要他尽快敲定。脚步前所未有的沉稳有力。
日头爬上桑林梢头时,苏晚晚在素素的陪伴下,来到了位于部落西侧、相对独立的丝绸工坊。
这里的气氛比茶坊更显静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略带腥气的蚕茧味道,以及煮茧时散发的湿热蒸汽。
工坊分成了几个区域:煮茧、缫丝、染色、织造。
负责此处的是一位年长而眼神锐利的蛾族雌性——蛾婆婆。
她看到苏晚晚,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检查的一束生丝,迎了上来。
“雌主,您来了。正好,老婆子正要去找您。”
蛾婆婆眉头紧锁,指着旁边几个盛满热水的大陶锅。
“您看这茧,煮出来的丝,还是不够匀净,断头也多。按您教的法子,火候、时间都试了几遍,总差那么点意思。”
苏晚晚走近陶锅。滚烫的水中翻腾着白色的蚕茧,几个蛾族和鹿族的雌性正用特制的细木棍小心地搅动,试图找到丝头。
捞出的蚕茧,有些丝线缠绕不清,有些则显得脆弱,一拉就断。
(苏晚晚内心OS:果然,纯手工控制火候和水温,还是太粗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