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红肿虽退,但筋骨之伤,愈合缓慢。
她用煮过放凉的淡盐水,羽毛般轻柔地清洗伤口。
宋亚轩身体瞬间绷紧,又强迫放松,目光落在她低垂专注的眉眼上,那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恢复尚可,未发炎。”
苏晚晚松了口气,语气是自己未察的柔软。
“箭簇淬毒,虽拔除及时,余毒清了大半,但终究伤了根本,急不得。”
她取出特制药膏——混合消炎草药粉与一丝异能催化的生机,仔细涂抹。
清凉伴生机的奇异触感,瞬间抚慰了深处的隐痛燥热。
宋亚轩喉结滚动:
“…辛苦。”
“何来辛苦?”
苏晚晚一边缠新绷带,一边故作轻松地笑,
“你为我挡箭,我照料你是本分。再者,”
她眨了眨眼,带点俏皮。
“我可是部落‘神医’。”
宋亚轩看着她带笑的眼,沉默片刻,忽而低声问:
“…孩子…安好?”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平坦的小腹。
苏晚晚缠绷带的手一顿,心底酸涩瞬间被暖流冲散。
她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笑容真切:
“好着呢,能吃能睡,就是偶尔闻不得重味。”
声音放得更轻,带着母性的柔光。
“穗崽那时…也这般。”
宋亚轩看着她脸上柔和的光晕,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无声地柔和了一瞬。
“嗯。”
他应了一声。
医庐内,药香氤氲,一种无声的、微妙的暖意静静流淌。
小雅在一旁偷偷看着,小脸上满是“果然如此”的八卦表情。
夜幕四合,巨大的篝火在广场中央熊熊燃起,橘红的光跳跃着,驱散深秋寒意,也映亮了一张张或疲惫或忧虑或带着一丝希冀的脸庞。
浓郁的食物香气——大锅熬煮的肉汤、烤得焦香的杂粮饼——弥漫开来,勾得人饥肠辘辘。
族人们围坐火堆,分享着食物,低声交谈。
比起前夜的肃杀,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烟火气,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对远方战事的隐忧。
“……听说了吗?林溪部落的人说,那个‘黑袍人’能操控藤蔓!邪门得很!”
一个獾族雄性啃着饼,神秘兮兮地对同伴低语。
“真的假的?
那不是传说中森林祭司才有的本事?”同伴瞪大了眼。
“谁知道呢!狮国这回真是下了血本,连这种邪乎东西都弄来了…磐石那边…”
说话的人声音低了下去,担忧地摇摇头。
“唉,只盼张统领和严统领他们都能平安…”
“有雌主在后方坐镇,咱们把家守好,多产粮食,多造武器,就是帮大忙了!”
一个年长的雌性语气坚定,引来周围一片附和。
“对!雌主让干啥就干啥!”
靠近主帐的阴影里,阿禾抱着膝盖,独自坐在一堆木料旁。
她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身边没有林叶的影子。
白日里染坊姐妹的窃窃私语和周围人偶尔飘来的、带着怜悯或责备的目光,像针一样刺着她。
“阿风…西边…”
她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一滴泪无声滑落,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不远处,藤编工坊里透出微弱的光,林叶的身影藏在里面,同样沉默。
主帐内,烛火摇曳。
苏晚晚终于批阅完最后一份关于集市规划的兽皮卷(计划用混纺布、熏肉、盐和青铜小件,换取联盟部落的山货、矿石与劳力)。
她疲惫地揉着额角,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同身受,轻轻踢了一下,发出无声的抗议。
“雌主,用点粥吧。”
温润的嗓音打破寂静。贺峻霖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陶碗进来,暖融融的粟米香瞬间盈满帐内。
粥熬得晶莹软糯,点缀着殷红的野果干和翠绿的野菜末,清新诱人。
“贺儿?”
苏晚晚微讶,随即被那香气勾得肚子轻鸣,脸上微热。
“你怎知…”
贺峻霖将碗轻放她面前,烛光在他温润的眉眼上跳跃:
“晚膳见你用得少,面色也倦。想着你身子重,夜里易饥,便去小灶熬了些清淡的。加了安神的晚香草碎和补气血的红果干,尝尝可合口?”
他自然地在旁坐下,递过打磨光滑的木勺。
苏晚晚接过,舀一勺送入口中。
粟米清香混着果干的微酸清甜,晚香草气息若有若无,野菜末添了脆爽。
火候极佳,软糯顺滑,暖意瞬间从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疲惫。
“…好吃。”
她由衷赞叹,又舀一勺。
“贺儿,你这手艺,快追上我了。”
米其林大厨的赞誉,份量十足。
贺峻霖莞尔,眼底笑意温软:
“雌主过誉了,寻常之物,合你心意便好。”
他看着她在暖黄烛光下小口喝粥,脸颊因热气微红,眼神满足专注的模样,心底一角悄然融化。
“今日累坏了吧?林溪安置、沟渠、集市…”
苏晚晚边吃边问。
“分内之事。”
贺峻霖语气平和。
“倒是你,劳心更甚。磐石…尚无新讯?”
他问得小心。
苏晚晚动作微顿,摇头,眼神黯了黯:
“无。只望真源顺利,牵制血牙,为浩翔分担一二…”
她下意识抚上小腹。
贺峻霖看着她眉宇间化不开的忧色,心中微疼。
他伸出手,略一迟疑,终是轻轻覆在她置于小腹的手背上。
温暖干燥的触感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莫要太过忧思。”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奇异的抚慰魔力。
“真源稳重有谋,张统领之名非虚。浩翔身经百战,磐石乃其心血壁垒,不易摧垮。
你当下最重,是顾好己身与孩儿。”
指尖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自然亲昵。
“你是吾等主心骨,你安,吾心方定。”
苏晚晚抬眸,撞入他温润却无比坚定的眼瞳。
那里没有浮夸承诺,只有沉甸甸的信任与无声的支撑。
篝火的暖、粥的暖、手背上他掌心传来的暖,交织熨帖,将她心中那块因远方烽火而冰冷的角落,一点点捂热融化。
“嗯…”
她低低应声,非但未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指尖。
一种超越了伙伴与战友的、难以言喻的亲密与依赖,在两人交叠的手掌间无声流淌。
帐内烛光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长,投在帐壁上。
帐外篝火的噼啪与族人的谈笑,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在这肃杀时局偷得的片刻宁静里,一碗暖粥,一个无声而坚实的依靠,便是最熨帖心尖的人间烟火。
贺峻霖感受着她指尖的柔软回握,看着她渐渐放松的侧颜,心中似有繁花悄然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