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在苍狼部落的上空打着旋儿落下,将整个聚居地染成一片静谧的银白。
连续几日的大雪终于停歇,天空是洗过般的澄澈湛蓝,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落在厚厚的、如同巨大白色绒毯的积雪上,折射出无数细碎耀眼的钻石光芒。
空气清冽得吸一口都带着冰碴感,却也奇异地干净,仿佛能涤净肺腑。
部落里,“沙沙”的扫雪声从各处传来,间或夹杂着幼崽们惊喜的尖叫和追逐嬉闹声。
工坊区,染坊大缸里咕嘟咕嘟煮着茜草的声响、鞣制坊捶打皮子的闷响、冶炼坊依旧未停歇的叮当打铁声,顽强地穿透寒冷的空气,交织成冬日部落独特的、充满生机的乐章。
主帐厚重的兽皮门帘被掀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卷起门口细小的雪尘。
苏晚晚裹着厚厚的、毛色纯净的白狐裘,站在门口,呵出的气息瞬间凝成一团白雾,又迅速消散。
她望着远处被白雪皑皑覆盖的连绵山峦,再看向部落里袅袅升起的、带着柴火和食物香气的炊烟,心头却并不如这冰雕玉琢的雪景般宁静。
磐石要塞…西边草原…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严浩翔离开时肩甲的伤痕、张真源眼底的凝重、还有系统面板上猩红的【80块】倒计时,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口。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心绪不宁,轻轻踢了一下,带着点抗议的意味。
“雌主,外面冷得能冻掉鼻子,仔细寒气侵了身子。”
阿雅捧着一个暖烘烘的铜制手炉快步过来,里面煨着烧得通红的木炭,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苏晚晚接过手炉,那温热的触感透过铜壁熨帖着手心,稍稍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她刚想转身回帐——
呜——呜——呜——!!!
一阵急促、嘹亮、穿透力极强的螺号声,猛地从部落西门外那座最高的瞭望塔上炸响!
三长一短!是最高级别的凯旋信号!只有最重大的胜利或主将归来才会吹响!
整个部落仿佛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沸腾了!
“号声!是凯旋号!最高级别的!”一个正在扫雪的熊族战士猛地抬起头,激动得连扫帚都扔了。
“是张统领!严统领他们回来了!老天保佑!一定是打赢了!”
“快!快去西门!接英雄回家!”
原本在忙碌的族人们,无论是扫雪的、修补工具的、还是在工坊门口搬运材料的,都像被无形的线扯着,激动地朝着西门方向涌去,脸上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期盼点亮。
孩子们更是像撒欢的小兽,尖叫着、欢呼着,顾不上积雪没过小腿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奔跑追逐,小脸蛋冻得通红也毫不在意,只剩下纯粹的兴奋。
苏晚晚的心猛地被那号声攥紧,又瞬间被狂喜淹没,握着暖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她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如潮的情绪,对同样激动不已的阿雅快速下令:
“快!让厨房备好滚烫的肉汤!越多越好!医庐全体待命,伤药、热水、干净的绷带,全部准备好!通知贺大人、丁程鑫他们,速来西门!”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的震颤。
“是!雌主!”阿雅的声音也拔高了,转身就跑。
苏晚晚不再犹豫,裹紧狐裘,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快步向西门走去。
脚步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贺峻霖从集市方向匆匆赶来,马嘉祺也从冶炼坊一路小跑,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
西门高大的原木栅栏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被缓缓拉开。
率先撞入眼帘的,是一面残破不堪、边缘甚至带着焦痕,却依旧倔强地猎猎飘扬的苍狼战旗!
旗面上,暗褐色的血渍、烟熏火燎的污迹层层叠叠,如同最残酷也最荣耀的勋章!
旗下,是两支泾渭分明、却又同样散发着浓烈铁血气息的队伍,如同两股刚从熔炉里淬炼出的铁流,踏着积雪,缓缓行来。
左边一列,人数较多,约莫还有两百二三十人,正是由张真源率领的西征骑兵。
他们身上的皮甲大多破损严重,沾满了干涸的泥泞、乌黑的血块和冰霜,不少战士身上缠着被血染透又冻硬的简易绷带,脸上刻满了长途奔袭、连续作战的疲惫与风霜。
然而,他们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终于撕开猎物喉咙、饱饮热血后归来的狼群,充满了胜利后的亢奋、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尚未完全褪去的凛冽杀气!
队伍后面,跟着十几头体格健壮的驮牛,背上摞着沉重的、鼓鼓囊囊的兽皮包裹,还有捆扎好的、明显制式不同的武器(战利品)。
几十匹高大矫健、毛色混杂的战马被战士们牵着,一看就是抢来的好货。
最引人注目的,是驮牛队中间,一个用厚厚的、沾满污迹的粗布包裹着的、隐约透出狰狞轮廓的硕大球状物——那形状,让所有看到的族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底升起一股混合着敬畏与寒意的战栗。
“嘶…那…那不会是…”
一个年轻的战士倒抽一口冷气。
“闭嘴!肯定是!”
旁边年长的战士用力拍了他一下,眼中闪烁着狂热,
“张统领威武!阿风那小子…怕是真的要翻身了!”
“看!好多马!还有那么多包裹!发财了!”
“嘘!小声点!没看见好多兄弟都挂着彩吗?赢了也是用命拼的!”
右边一列,人数锐减,不足百人,却散发着更加沉重、更加浓烈的血腥与铁锈混合的死亡气息。
他们几乎人人带伤,步履蹒跚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伤口在极寒中冻得发紫发黑,有的甚至深可见骨,只用最粗糙的布条死死勒住止血。
他们的眼神没有西征军的亢奋,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坚毅与沉凝,仿佛经历了地狱烈焰的焚烧,将所有的情绪都淬炼成了钢铁般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