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人,身形依旧高大挺拔,如同标枪,一身玄黑色的皮甲几乎被暗红近黑的血污彻底浸透、板结,肩甲处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爪痕撕裂了坚韧的皮甲,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正是严浩翔!
他脸上添了一道从眉骨斜划至下颌的新疤,皮肉翻卷,尚未完全愈合,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如初,穿透凛冽的风雪,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正快步走来的苏晚晚。
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
他身后的战士们,个个沉默如铁,如同刚从血池地狱的最深处挣扎爬出的修罗,带着一身洗刷不掉的硝烟与死亡气息,他们是磐石要塞的守军,是真正用血肉和意志承受了最残酷风暴的脊梁!
“真源!浩翔!”
苏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和颤抖,几乎是跑着迎上前。
“雌主!”
张真源率先翻身下马,动作依旧利落,几步跨到苏晚晚面前。
他脸上也是风尘仆仆,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精神尚可。
看到苏晚晚裹在狐裘里、小腹微隆却安然无恙的样子,他眼中掠过如释重负的暖流,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幸不辱命!”
他言简意赅,声音因长时间指挥和寒冷而沙哑,却字字千钧。
严浩翔也大步走来,玄甲上的冰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他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煞气扑面而来,苏晚晚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停在苏晚晚面前一步之遥,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在她脸上和小腹上飞快地、近乎贪婪地扫过,确认那最重要的珍宝安然无恙后,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三个字:
“…回来了。”
千言万语,无尽的凶险、惨烈的牺牲、沉重的后怕、失而复得的庆幸,最终都压缩在这三个字里,沉甸甸地砸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那只戴着厚重皮手套、沾满厚厚血污冰碴和泥泞的手,似乎想碰碰她微凉的脸颊,或是确认她腹中孩子的存在。
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自己肮脏不堪、散发着浓烈血腥的手套,再对上她雪白干净、温暖蓬松的狐裘时,那只手猛地僵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瞬间紧握成拳,狠狠地收了回去,垂在身侧,指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青筋暴起。
“回来了!英雄们回来了!”
“苍狼万岁!雌主万岁!”
“张统领威武!严统领威武!”
周围早已按捺不住的族人们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嘶吼和雷鸣般的掌声!
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砰砰”的闷响,这是兽人表达最高敬意的方式。
许多雌性看着那些重伤几乎无法站立、缺胳膊少腿的磐石守军,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雌性,看着一个失去了一条腿、被同伴搀扶着的年轻战士,老泪纵横。
“我的儿啊…回来就好…”
“看,那是阿木!他还活着!阿木!”
“狗剩!狗剩你撑住!医庐就在前面!” 有相熟的战士扑上去,小心地架起重伤的同伴。
苏晚晚强压下喉头翻涌的酸涩和眼底的湿意,目光快速扫过两支饱经风霜的队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力量:
“阿雅!立刻安排!重伤员优先抬去医庐,轻伤员有序前往!
其他人,营区已备好热水热汤,立刻回营休整取暖!快!”
“是!雌主!”
阿雅声音哽咽却洪亮,立刻带着早已等候多时、抬着简易担架的人手冲了上去。
“贺儿,马哥!”
苏晚晚转向迅速靠拢的两人。
“伤员安置、战利品清点入库、马匹安置,所有后续事宜,交由你们全权处理!务必妥当!”
“雌主放心!交给我们!”
贺峻霖和马嘉祺异口同声,眼神坚定,立刻转身投入紧张的指挥协调中,声音此起彼伏:
“担架这边!小心他的腿!”
“战利品分门别类,登记造册!”
“马匹牵到东边临时马厩,喂温水加精料!”
张真源和严浩翔则随着苏晚晚,在主帐精锐护卫的簇拥下,顶着族人们狂热崇拜、敬畏感激的目光,踏着清扫出的道路,走向那象征着安全与温暖的主帐。
沿途,族人们压抑不住的各种议论声,清晰地灌入耳中:
“老天爷…严统领身上那血…这得是杀了多少狮崽子才能染成这样啊…”
一个中年雌性捂着胸口,又是心疼又是敬畏。
“快看张统领带回来的驮牛!好家伙,那么多大包裹!还有那么多高头大马!这趟肯定捞着大好处了!疤脸?那个布包着的肯定是疤脸的脑袋!”
一个精瘦的鹿族汉子兴奋地搓着手,眼睛放光。
“啧啧,阿风那小子…要是真提着‘血牙’的脑袋回来,那可就…”
“呸!想得美!能跟着张统领活着回来就不错了!不过…看这架势,肯定立了功!”
“磐石回来的兄弟…太惨了…你看那个,胳膊都没了…那个,腿被咬得…唉…” 有人看着被抬走的伤员,声音沉重。
“没有他们在磐石用命顶着,咱们现在还能安安稳稳扫雪准备年节?做梦吧!都是真英雄!”
一个老战士斩钉截铁地说,浑浊的眼里满是敬意。
“对!英雄!都是咱们部落的英雄!” 人群爆发出更强烈的应和声。
主帐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将门外的严寒彻底隔绝。
空气里弥漫着松枝燃烧的清香和炖煮骨汤的浓郁香气。
苏晚晚亲手从冒着热气的陶锅里舀出两大碗滚烫的、飘着金黄油花和细碎肉糜的浓汤,分别递给张真源和严浩翔。
“快,先喝碗热汤,驱驱寒气,暖暖身子。旁的事,慢慢说,不急。”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像温润的泉水,试图抚平他们身上残留的战场戾气与疲惫。
两人也确实冻坏了、累极了,几乎是本能地接过滚烫的陶碗,也顾不得烫,就着碗沿大口吞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