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在纸面上方，沈清禾的手抖得厉害。空调冷风混着汗味钻进鼻腔，玻璃茶几折射的光斑在她手背上跳动。那份《录取资格转让协议》上的字迹突然扭曲变形，耳边周砚白的声音忽远忽近："清禾，月如真的需要这份荣誉......"
她猛地抬头，看见跪在地上的周砚白。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衬衫，领口第二颗扣子松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打扮。沈清禾盯着他发际线处新冒出的青春痘，指甲掐进掌心。疼痛真实得可怕，这不是梦。
"今天几号？"她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周母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搭上她肩膀："七月十五呀，你这孩子热糊涂了？"金戒指在吊灯下反着光，晃得沈清禾眼前发黑。前世这天，她签完字才知道，林月如的抑郁症诊断书是假的，周砚白早和她在酒店厮混了三个月。
签字笔在协议上洇开一团墨迹。沈清禾突然笑了，笔尖重重戳在签名处："转让需要校长公证吧？不如现在就去。"
周砚白膝盖往前蹭了半步："教育局王叔叔说可以先签——"
"砚白！"周母突然提高音量，窗外骤停的蝉鸣让这声喊显得格外刺耳。她粉底龟裂的脸上挤出笑纹："清禾啊，你爸的医药费......"
沈清禾把笔一扔。金属撞击玻璃的脆响里，她看见嫁妆盒的红绸从招财树盆底露出一角。前世直到死，她都不知道母亲留下的翡翠镯子被周家私藏了三十年。
"就当偿还这些年我家的照顾。"周砚白声音突然沉下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沈清禾知道他在等林月如的短信，前世这时候，那姑娘正躺在汉庭酒店308房刷她的录取通知书照片。
吊灯突然剧烈摇晃，第一道闪电劈下来时，沈清禾已经撕到第三页协议。"7月3日汉庭酒店308房，"她声音混在雷声里，"需要查监控吗？"
纸片雪片般飞起来。周母扑过来时项链勾住了碎纸，沈清禾看见她后颈的痦子跟着肌肉抽搐。这个角度太熟悉——前世她胃癌晚期，这女人就是这样俯视着拔她氧气管的。
"偷来的学历，配得上你的抑郁症？"沈清禾踹翻招财树的瞬间，暴雨终于砸下来。瓷盆碎裂声里，周砚白拽住她手腕："你疯了？"他拇指正好压在她动脉上，温度烫得吓人。
树根缠着的青铜盒子滚到脚边。雨水冲刷着"沈"字刻痕，沈清禾赤脚踩住周母要来抢的手。泥水溅到对方真丝旗袍上时，她想起前世这女人拿这盒子装她骨灰的样子。
盒盖弹开的瞬间，闪电照亮照片里周父搂着林月如母亲的腰。沈清禾突然笑出声，雨滴顺着她睫毛滚到照片上男女交叠的手表上——和周砚白今天戴的同款。
"你们周家的照顾..."她抹了把脸，湿发黏在冷笑的嘴角，"包括偷我嫁妆？"
周砚白突然松开她往屋里跑。沈清禾没追，低头看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的日期——正好是她父亲车祸前一天。雨幕那头，周家母子在争抢什么白色药瓶，碎瓷片在他们脚边闪着光。
暴雨砸在青铜盒上的声音像无数颗弹珠跳动，沈清禾弯腰捡起照片时，指甲缝里嵌进一枚碎瓷片。周母的尖叫混着血腥味冲进喉咙，她尝到铁锈味才意识到自己咬破了舌尖。
"那是P的！"周砚白攥着药瓶冲出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浆。他伸手要抢照片，却在碰到沈清禾指尖时触电般缩回——她掌心的血正顺着照片边缘滴在"7.12"的日期上，那是父亲车祸前三天。
窗外闪过第二道闪电，照亮周母旗袍开衩处崩开的线头。沈清禾突然想起前世殡仪馆里，这女人也是穿着这件改过的旗袍来收份子钱。雨声里突然混进手机震动，周砚白掏手机的动作让衬衫腋下撕开一道口子，汗酸味顿时浓得刺鼻。
"月如的急诊缴费单..."他拇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突然僵住，锁屏照片赫然是林月如戴着呼吸面罩的自拍。沈清禾嗤笑出声，那姑娘耳垂上的香奈儿耳钉还是用她奖学金买的。
周母的金戒指突然卡进她伤口："丫头你别——"
青铜盒盖猛地弹起来砸中对方下巴。沈清禾趁机抽出照片，却发现背面多了一行褪色的钢笔字：骨科VIP308。这个病房号让她胃部抽搐——前世父亲就是在这里被拔的氧气管。
"你们在找这个？"她晃了晃从盒底摸出的门禁卡，塑料卡片边缘还沾着咖啡渍。周砚白突然扑过来，领带夹刮到她锁骨时，她闻到他后颈传来的女士香水味，和前世停尸间里林月如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雷声炸响的瞬间，沈清禾踹翻了玄关的伞架。二十把黑伞倒地时像乌鸦群惊飞，最底下那把红伞骨碌碌滚到她脚边——母亲葬礼那天失踪的遗物。伞柄刻着的"S"字母被血染得发亮，她突然想起殡仪馆工作人员说过，父亲临终前死死攥着把红伞。
"清禾你听我说..."周砚白的声音被劈裂的树杈打断，窗外老槐树轰然倒下时，沈清禾看见树根缠着半截病历本。泛黄的纸页上"胃癌晚期"四个字被雨水泡得浮肿，和她前世的主治医师字迹分毫不差。
周母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滚落的珠子在瓷砖上拼出歪扭的"7.15"。沈清禾弯腰去捡门禁卡时，发现卡片背面用口红写着汉庭酒店前台电话。她喉咙里涌上血腥味，那天周砚白说在值夜班时，通话背景音里确实有酒店电梯的"叮"声。
雨幕中突然刺进车灯，急刹声里夹杂着熟悉的咳嗽。沈清禾转头看见父亲那辆帕萨特时，青铜盒里的照片突然自燃起来，火苗舔到她指尖的刹那，她看清了照片角落里的反光——是周家书房那面欧式镜的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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