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用手电的强光劈开雨幕时，沈清禾正弯腰去抓那张飘落的出生证明。铝合金手电筒外壳撞在青铜盒上，"当"的一声震得她耳膜发麻。雨水顺着张警官的帽檐滴在出生证明的钢印上，1983年的红章被水晕开，把"林月如"三个字染得像血。
"都别动！"张警官的皮鞋碾过碎瓷片，泥浆溅在周母旗袍下摆的真丝衬里上。那女人正往佛龛扑，珍珠项链在警用强光下泛着死鱼眼似的灰白。
沈清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缝里还夹着半张燃烧的照片。火苗舔到周砚白伸手来抢的指尖，他"嘶"地缩回手，白大褂袖口沾着的泥点像一排苍蝇。
"周女士，破坏证据要负刑事责任。"张警官的橡胶手套卡住佛龛门框，供桌上的苹果滚下来，在周母高跟鞋下爆出酸馊的汁水。
"这是我家的祖宗牌位！"周母的钻石耳钉勾住了佛龛红绸，她扭头时沈清禾看见她后颈的痦子跟着抽搐——和前世拔氧气管时一样的角度。
沈清禾突然笑出声，湿发黏在嘴角："包括1983年重婚的祖宗？"她脚尖挑起那张出生证明，林月如母亲的名字赫然写在"生母"栏，而"生父"处的"周建国"三个字被雨水泡得浮肿。
周砚白突然撞开雨棚支架冲过来，空调外机炸出的火星落在他肩头。沈清禾闻到他领口飘来的女士香水味，混着雨水的铁锈味直冲脑门。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让骨头发疼，拇指正好按在前世他签病危通知书时按过的地方。
"你非要这样？"他声音压得极低，热气喷在她耳后。沈清禾后撤半步，后腰撞上警车保险杠的瞬间，摸到了裤兜里正在录音的手机。
警笛声里，张警官翻开了青铜盒底层的账本。霉斑覆盖的纸页上，翡翠镯子的素描旁标注着"1985年典当行赎回"。沈清禾盯着那个日期，胃里突然绞痛——那是母亲难产去世的第二年。
"最后一笔是2018年6月..."她声音很轻，但周砚白松手的动静像被雷劈了，"我高考前三天。"
账本金属环突然卡住周母的金戒指，她尖叫着撕下两页纸就往嘴里塞。张警官一个擒拿把她按在警车引擎盖上时，沈清禾看见她后槽牙镶的金牙——用的是当年典当镯子的钱。
雨幕那头传来帕萨特熟悉的咳嗽声，沈清禾转头时，青铜盒里突然飘出一张泛黄的接生婆证词。纸角沾着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张警官，"她抖开那张纸，1985年7月15日的签名歪歪扭扭，"这算故意杀人还是医疗事故？"
周砚白突然用身体挡住警车后视镜，白大褂下摆滴着泥水："我爸早死了你们不能——"
"周先生。"张警官把证物袋拍在车顶，透明塑料袋上的雨滴把"物证7"的标签放大扭曲，"你现在的行为涉嫌威胁证人。"
沈清禾趁机钻进警车后座，湿透的牛仔裤黏在真皮座椅上发出"吱"的声响。她从倒车镜看见周砚白在挖窗台上的花盆，指甲缝里全是泥。那盆绿萝在前世被她养到开花，如今根部却露出一角牛皮纸。
"重点查7月12日骨科病房监控。"她对着后视镜说，玻璃上雨水蜿蜒如泪痕。张警官点头时，对讲机里突然传出电流杂音："死者周建国手机恢复数据已完成..."
周母的尖叫刺破雨幕，她扑向警车的动作让旗袍开衩彻底崩线。沈清禾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车载音响里传出父亲临终的咳嗽声："氧气罩...是...我拔的..."
录音里背景音有酒店电梯的"叮"声，和前世周砚白值班电话里的一模一样。沈清禾摩挲着红伞柄上的"S"刻痕，突然发现伞骨夹层里塞着张褪色的B超单——母亲怀她时拍的。
警车启动时，周砚白还在疯狂刨花盆泥土。沈清禾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他挖出个牛皮纸信封往裤兜塞。雨刷摆动间，1985年产科病历上的"大出血"三个字在闪电下忽明忽暗。
"妈，"她对着B超单上模糊的胎儿影像轻声说，"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后视镜里，周砚白正把沾满泥的手伸向玄关最后一盆招财树。
警车轮胎碾过碎瓷片的声响里，沈清禾突然按住张警官翻动账本的手。她指尖沾着的雨水在"1985年7月12日"的典当记录上晕开，墨迹化开的形状像极母亲病历上大出血的扩散轨迹。
"这个日期。"她声音哑得厉害，指甲无意识刮擦着警车座椅真皮接缝，"产科病历上我母亲死亡时间是7月15日凌晨三点。"
车窗外，周砚白刨土的声响突然停了。沈清禾从雨刷摆动的间隙看见他僵直的背影，白大褂下摆滴落的泥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漩涡。张警官的钢笔突然在记事本上划出长长一道——他发现了账本同一页边缘的蝇头小楷：接生费用200元，付讫。
"空调关掉。"沈清禾突然说。冷气停止的瞬间，车载录音里父亲临终的喘息声突然清晰得可怕。她盯着自己掌纹里嵌着的青铜锈，听见录音背景里隐约的医疗器械警报声——和前世ICU的监护仪频率分毫不差。
周母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乳白的珠子在警车引擎盖上弹跳。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抓向沈清禾的脸时，张警官的执法记录仪正好拍到金戒指内侧刻的"林月如1983"。沈清禾偏头躲开，脖颈擦过警用对讲机凸起的天线，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被拔掉的氧气管金属接口。
"你妈本来能活！"周母的旗袍盘扣崩飞，擦着沈清禾耳畔打在车窗上，"那个贱人非要顺产——"
沈清禾反手把接生婆证词拍在车窗上，泛黄的纸页隔着雨水紧贴周砚白惨白的脸。1985年的钢笔字迹在闪电中纤毫毕现："周夫人给的催产素剂量...是平常三倍..."
帕萨特的远光灯突然穿透雨幕，照见周砚白裤兜里露出一角的牛皮纸信封。沈清禾瞳孔骤缩——那上面印着和母亲日记本相同的紫藤花纹样。她踹开车门的力道让整辆车都在晃动，泥水溅在张警官正在封存的证物袋上，"物证8"的标签正好盖住翡翠镯子素描的典当金额。
"还给我！"周砚白的声音劈了叉。他捂着裤兜后退时撞翻了招财树，泥土里滚出个生锈的底片盒。沈清禾抢先一步用鞋尖压住，皮革与金属摩擦的声响中，她听见周父录音里突然插入的护士惊呼："病人血氧掉到60了！"
张警官的强光手电照向底片盒的刹那，周母发出动物般的嚎叫。沈清禾弯腰时，后颈突然感受到周砚白呼出的热气——和前世他俯身拔氧气管时一样的角度。她猛地后仰，后脑勺撞上他下巴的闷响混着录音里最后一声："...氧气罩...是...我拔的..."
底片盒弹簧盖弹开的瞬间，沈清禾闻到了母亲梳妆台上雪花膏的味道。二十年前的黑白底片上，年轻女人抱着翡翠镯子的手腕处，赫然圈着周建国的手印。照片边缘用针尖戳出的小字在闪电下清晰可见：他若负我，此镯为证。
"刑事案受理通知书明天会送到局里。"张警官把周母塞进另一辆警车时，橡胶手套上还沾着招财树的泥。沈清禾捏着底片的手指关节发白，视线却死死锁住周砚白正往玄关暗格塞的信封——那厚度分明是房产证。
警车掉头时，沈清禾突然摇下车窗。暴雨灌进来打湿了摊在她膝上的B超单，1985年产科医生的潦草批注被水晕开："胎儿心率过速，建议立即剖宫产"。她对着后视镜里疯狂刨土的周砚白举起底片盒，闪电照亮她嘴角的冷笑："周医生，你猜物证9会是什么？"
轮胎碾过水洼的巨响盖过了周砚白砸在警车后备箱上的拳头。沈清禾摸到座椅缝隙里卡着的半颗珍珠，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像极了母亲镯子被典当那天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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