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稳稳地停在苏念家楼下那棵熟悉的香樟树影里。时间确实不早了，小区里大部分窗户都亮着暖黄的灯火，透着一种归家的安宁。
严浩翔熄了火，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为她开门。他侧过头，看向苏念。车内顶灯柔和的光线勾勒着她沉静的侧脸轮廓。
苏念也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停顿。她没有立刻动作，目光落在车窗外自家那扇熟悉的单元门上，几秒后，才伸手解开了安全带。那声轻微的“咔哒”解锁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异常清晰，像某种心照不宣的许可。
严浩翔的心跳骤然加快。他迅速推开车门，绕过车头。苏念已经自己推开了副驾驶的门，站到了微凉的夜风中。
两人并肩走向单元门。感应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洒下来。严浩翔抢先一步，替她拉开沉重的铁门。
这一次，他没有停在楼梯口，没有像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目送她上楼然后转身离开。
他跟着她，一级一级，走上通往她家的楼梯。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重叠、回响。
门开了。
苏逸文（长大）“妈，回来了？
苏念“嗯”
苏念“你不是今天晚回来？”
苏逸文（长大）“别提了，出了点事，提前结束了”
苏念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弯腰换拖鞋。
苏逸文拉着拖鞋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手里还捏着半根能量棒，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埋头题海刚抬起头。
视线越过苏念的肩膀，落在了站在玄关灯影下的严浩翔身上。
苏逸文的嘴角，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向上咧开，最终定格成一个带着浓浓调侃意味、甚至有点欠揍的笑容。
苏逸文（长大）“哟？”
苏逸文（长大）“严总？”
苏逸文（长大）“今天这是……迷路了？还是车没油了，得在我们家借宿一宿？”
苏念换好鞋，直起身，没理会儿子的调侃，径直走向厨房。
严浩翔“臭小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作业写完了？”
苏逸文（长大）“爸，别装了。”
苏逸文（长大）“这都几点了？我妈都让你上来了，这转正进度条，是不是快拉满了？”
严浩翔“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严浩翔老脸一热，伸手作势要敲他脑袋。
苏逸文活地躲开，笑嘻嘻地。
苏逸文（长大）“我马上十八了，不是小孩了！”
苏逸文（长大）“再说了，这关系到我亲妈后半辈子幸福，我不得把把关？”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明显是说给厨房里那位听的。
苏念“苏逸文，你的物理卷子改完了吗？错题本整理了？”
苏逸文（长大）“马上！马上就去！”
他赶紧溜回自己房间，临关门还不忘探出半个脑袋，对着严浩翔挤眉弄眼。
苏逸文（长大）“加油啊，老严同志！我看好你！”
严浩翔脱下笔挺的西装外套，动作无比自然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就像一个结束了一天工作回到自己家的人。
然后，他松开了领带结，将领带扯松，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这个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久违的、彻底的放松感。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苏念在清洗水杯。严浩翔的目光望向厨房门口透出的暖光。他没有起身去帮忙，只是安静地坐着，享受着这份被允许停留的、带着烟火气的宁静。
十几分钟后，苏逸文的房门又开了。
苏逸文（长大）“妈，有道物理题不会”
苏念“让你爸帮你看，你爸上学的时候物理好”
严浩翔“拿来我看看。当年你爸的物理可是年级第一。”
苏逸文（长大）“真的假的？”
苏逸文（长大）“别吹牛啊，严总。别待会儿解不出来，那可就丢人了。”
严浩翔“臭小子！”
严浩翔笑骂着接过卷子，身体很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给苏逸文让出位置。苏逸文也毫不客气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脑袋凑过去看题。
苏念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挤在沙发上，严浩翔指着卷子上的题目，低声讲解着，苏逸文着眉头认真听着，偶尔反驳一句，两人靠得很近。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拿起一片苹果，安静地吃着，目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俩低声讨论题目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句互怼的玩笑。苏念看着，听着，唇角弯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十六年的拉锯、试探、排斥与靠近，似乎都在这个寻常的夜晚，找到了最终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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