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卡尔冲到她们身边，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浅水里。他抓住艾米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冰凉的皮肤下是滚烫的绝望。“艾米……水……下游的水……里面有东西……”他语无伦次，牙齿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咯咯作响，“虫子……它们……在我身体里！”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每个音节都带着血。

艾米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和他一样惨白。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卡尔的双眼，然后猛地转向他湿透的后背，落在他痛苦蜷曲的肩颈部位。她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她没有尖叫，没有质疑，只是猛地松开薇拉，一把将卡尔拽得转过身去，粗暴地撕开他湿透的衬衫后领。

浑浊的水珠顺着他赤裸的背脊滑落。就在他肩胛骨下方，紧贴脊椎的地方，皮肤下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不规则的凸起。那凸起的颜色极其诡异，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淤血的深紫色，边缘血管虬结，像一张狰狞的蛛网。最可怕的是，那凸起物似乎还在极其微弱地、缓慢地蠕动，仿佛里面包裹着活物，正试图破茧而出。

艾米倒抽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压下呕吐的欲望，眼神瞬间变得像淬火的钢铁。她猛地抬头，对着还在嬉闹的大儿子嘶声命令：“卢克！带着索菲和薇拉！上岸！立刻！去那棵大树后面！不准回头！捂住耳朵！快！”

卢克被母亲从未有过的、近乎凄厉的语调吓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抓住还在玩水的索菲，又冲过去抱起懵懂的薇拉，跌跌撞撞地爬上岸，朝着远处一棵孤零零的橡树跑去。薇拉趴在哥哥肩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水中的父母。

艾米不再看孩子们。她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集中在了卡尔后背那个恐怖的凸起上。她绕到卡尔身后，双手猛地按了上去！

“呃啊——！”卡尔爆发出野兽般的惨嚎，身体剧烈地弓起，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艾米的手指深深陷入那滚烫、滑腻、如同活物般搏动的凸起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那些坚硬、细碎、不断蠕动的东西。那触感让她头皮炸裂，胃液上涌，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她的手指像铁钳，不顾一切地挤压、揉捏、推刮着那个可怕的凸起，试图将里面的东西全部逼出来。每一次用力，卡尔的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汗水混合着河水疯狂地涌出，浸透了他破败的衣衫。

“出来！给我滚出来！”艾米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她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指甲几乎嵌进卡尔后背的皮肉里。

在非人的剧痛和艾米不顾一切的挤压下，那个深紫色的凸起顶端，皮肤终于不堪重负，被撑开了一道细小的裂口。不是鲜血，而是一小股粘稠的、如同变质蛋清般的半透明胶状物涌了出来。紧接着，几颗米粒大小、微微蠕动着的、呈现浑浊乳白色的椭圆形虫卵，混杂在那股胶质中，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噗嗤”一声，掉落在浑浊的河水中，溅起微小的涟漪。它们立刻被水流裹挟着，沉浮了几下，便消失在浑浊的背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