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这日,京城最繁华的西市街口,新开了家名为"五味斋"的药膳铺子。开张不过三日,门口便排起长队——有来瞧热闹的,更有来求医的。
"王妃娘娘!"一位大娘捧着陶罐,"您上回给的'安神饮',我家老头子喝了夜里再不咳了!"
姜沅系着粗布围裙,发间只簪一根木钗,正麻利地包着药茶:"这次加些陈皮,效果更..."话未说完,手中药包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
"三钱陈皮。"卫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玄色常服衬得眉目如画,"不是三把。"
排队的人群瞬间矮了半截——静王殿下亲自坐镇,谁还敢讨价还价?
姜沅吐吐舌头,小声嘀咕:"王爷不是去兵部议事了么..."
"路过。"卫珩面不改色,却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碾,"研磨要逆时针。"
铺子后间,小炉上煨着陶罐。卫珩掀开盖子,熟悉的清甜香气扑面而来——是茯苓山药粥,只不过这次既没泛紫也没发黑,浓稠得当,点缀着几粒枸杞。
"尝过?"他挑眉。
姜沅眼睛亮晶晶地点头:"按王爷教的火候,分毫不差!"
卫珩舀起一勺。粥入口绵滑,药材的苦涩被蜂蜜调和得恰到好处。他突然想起一年前那碗让他落荒而逃的"百年好合羹"。
"如何?"姜沅紧张地攥着衣角。
卫珩放下碗,从袖中取出卷轴:"赏你的。"
展开竟是《御膳房秘录》缺失的最后三页!姜沅刚要欢呼,突然发现末尾添了行小楷:"西域烈阳草禁用——夫,珩。"
"王爷!"她跺脚,"这算什么奖赏嘛!"
卫珩却突然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记:"预付的。"
"预付什...唔!"
第二个吻来得又急又深,直到门外传来长风的干咳:"王爷,兵部来人催第三趟了..."
卫珩意犹未尽地放开面红耳赤的小王妃,指尖擦过她唇角:"酉时闭店,本王来接你。"
姜沅晕乎乎地点头,等马车声远去了才回过神——咦?王爷刚才是不是笑了?
——
暮色四合时,卫珩如约而至,却见"五味斋"门板紧闭,檐下挂着"售罄"的木牌。推门进去,姜沅正趴在柜台数铜钱,烛火映得她鼻尖亮晶晶的。
"赚了多少?"卫珩叩了叩台面。
姜沅献宝似的捧出小匣子:"够买三亩药田啦!"又神秘兮兮地从柜台下摸出食盒,"还有这个!"
食盒里躺着几块金黄油亮的桂花糕,形状规整,香气扑鼻。
卫珩迟疑:"你做的?"
"厨娘盯着火候呢!"姜沅撇嘴,"我就负责...挑桂花。"
见她耳根发红,卫珩忽然了然。这丫头定是偷偷试了无数次,才肯让人帮忙。他拈起一块,甜香在舌尖化开,竟比御厨做的更胜一筹。
"尚可。"他故作勉强,却连用了三块。
姜沅突然凑近:"王爷知道今日什么日子?"
"春分后三日。"
"是我们初见的日子呀!"她杏眼弯弯,"三年前醉仙楼外,您把我从马车前拽回来..."
卫珩一怔。他早不记得那桩小事,却清晰记得慰劳宴上,那个捧着黑炭点心、眼睛亮得惊人的小姑娘。
"姜沅。"他忽然道,"过来。"
她被拉进怀里,额头相抵。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墙面上两道影子融成一团。
"明日还来?"卫珩把玩着她的发带。
"来!"
"后日?"
"来!"
"大后日?"
姜沅突然察觉不对:"王爷...该不会是想天天盯梢吧?"
"嗯。"卫珩坦然承认,"防你偷放烈阳草。"
"我才不会——唔!"
抗议被吻封缄。窗外,长风默默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得,王爷这胃是彻底被驯服了,连带着嘴也越来越甜。不过...
他偷瞄一眼窗内相拥的身影,咧嘴笑了。比起从前那个冷面阎王,还是现在这个会笑会闹的静王殿下更顺眼些。
——
静王府的厨房再没炸过灶,但王爷的书房却常飘出药香。有人说曾看见王妃娘娘捧着碗黑乎乎的汤汁追着王爷满院跑,也有人说亲眼目睹静王殿下面不改色喝下王妃特制的"十全大补汤",当晚批公文到天明。
唯一确定的是,五味斋的账本上,"安神茶"总是卖得最快。而静王府的库房里,悄悄收着一只落灰的食盒,里头静静躺着半块焦黑的桂花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