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中的空气潮湿阴冷，楚清凰的嫁衣下摆已被血水浸透。萧景琰的肩伤比她想象的更严重，每走一步都在石阶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停下。"她扯住萧景琰的衣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金疮药。"
萧景琰靠在潮湿的墙壁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夫人随身带这个？"
"我习惯有备无患。"楚清凰撕开他肩头的衣料，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箭上有毒。"
她毫不犹豫地拔出随身的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在伤口上，竟泛起奇异的荧光。
"你——"萧景琰瞳孔骤缩。
"我母亲是南疆巫医后人。"楚清凰的血液在接触到毒液的瞬间变成淡蓝色，"百毒不侵。"
随着毒血被逼出，萧景琰的呼吸渐渐平稳。他凝视着楚清凰包扎伤口的侧脸，忽然道："二十年前粮车下的面饼，你也掺了血？"
楚清凰系绷带的手指微微一顿。那个雪夜，她看见男孩伤口发黑，偷偷咬破手指将血混在面饼里。这是她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你怎么..."
"后来三天，我闻到所有食物都有血腥味。"萧景琰的指尖轻轻擦过她掌心的伤疤，"就像现在这样。"
密道深处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楚清凰迅速吹灭手中的火折子，将萧景琰拉到一处凹槽内。微弱的火光由远及近，映出三个披着斗篷的身影。
"......计划必须提前。"为首的人声音嘶哑，"两位殿下已经起疑了。"
"放心，沧澜江上的浮桥已经......"接话的人突然噤声，猛地转向黑暗处，"谁在那里？"
楚清凰感到萧景琰的手按上她的后心，一股温和的内力传来。她立刻会意，捏碎了袖中的迷香丸。淡紫色的烟雾无声弥漫，那三人还没走出两步就接连倒地。
"北境口音。"萧景琰检查着斗篷人腰间的令牌，"但用的是我玄铁军的通行令。"
楚清凰掀开第三人的斗篷，露出其锁骨处的狼头刺青："黑蝮部落的死士。"她突然扯开那人衣领，"等等，这个伤疤......"
一道陈旧的箭伤横贯胸口，伤口的走向她再熟悉不过——这是青鸾特制的三棱箭造成的伤痕。而箭簇上的编号显示，这批箭矢本该在二十年前就......
"血月之夜。"萧景琰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穿着玄铁军的铠甲袭击了青鸾大营，又换上青鸾的服饰刺杀我父王。"
楚清凰从死士怀中摸出一封密信，信上的火漆印让她手指发颤——那是青鸾宰相的私印。信中详细记载着三日后两国联军的具体布防，落款处画着个诡异的符号：半轮残月浸在血泊中。
"血月盟。"萧景琰的剑尖在地上划出几道线条，"北境三十六部背后的操纵者，二十年前那场战争的真正策划者。"
密道尽头的水声越来越近。楚清凰突然按住萧景琰的手腕："浮桥有问题。"
她指着密信角落的标记，那是个微妙的符文改动。原本代表"加固"的符号被添了一笔，变成了"焚毁"。
"他们要在联军渡江时烧桥。"萧景琰脸色骤变，"必须阻止......"
话音未落，整个密道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碎石和尘土从头顶簌簌落下。
"是军火库的方向！"楚清凰拉起萧景琰冲向出口，"他们在制造混乱！"
当他们冲出密道时，沧澜江畔已是一片火海。江面上那座横跨两国、刚刚建好的浮桥正在熊熊燃烧，对岸隐约可见北境大军的旗帜。
"来不及了。"萧景琰吹响一枚骨哨，夜空顿时被玄铁军的信号箭照亮，"按第二方案。"
楚清凰怔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她解下腰间虎符抛向空中，一枚青鸾火箭精准地穿过符孔，在对岸炸开绚丽的凤凰图腾。
几乎同时，看似燃烧的浮桥突然从中间断开，未着火的桥体迅速重组为数十艘战船。而江面下暗藏的锁链齐齐绷紧，正在渡江的北境先锋军顿时人仰马翻。
"这才是真正的《霜雪之盟》。"萧景琰指向江心，那里浮起数座隐蔽的水寨，"你的水师和我玄铁的火器。"
楚清凰望着江面上默契配合的两国军队，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早就计划好了。从求亲开始就是......"
"不。"萧景琰转身凝视着她，"从二十年前你递出那块带血的面饼开始，我等的就是今天。"
对岸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北境大军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故。楚清凰看着火光中萧景琰的侧脸，那道疤在明暗交错中像个月牙。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姑姑说过，月牙疤是南疆情蛊的印记，只有用至亲之血......
"我母亲是北境人。"萧景琰仿佛看透她的思绪，"她在我身上种下血蛊，就为找到能解毒的南疆血脉。"他轻轻碰了碰脸上的疤痕，"直到你的血滴在上面，它才停止发作。"
楚清凰的耳边嗡的一声。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包药粉，姑姑拼死保护的密函，还有父亲这些年对北境异常的容忍......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一个可怕的真相。
"所以血月盟真正的目标是......"
"我们。"萧景琰指向正在渡江的联军，"确切地说，是我们的孩子。"
楚清凰猛地后退半步，嫁衣下的匕首已然出鞘："你算计我？"
"我是在救你。"萧景琰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心口处有个与楚清凰掌心伤疤完全吻合的月牙印记，"血蛊相生，你我注定同生共死。"
江风卷着火星掠过两人之间，对岸的厮杀声渐渐逼近。楚清凰的匕首抵在萧景琰心口，却迟迟没有刺下去。她想起竹简上那些批注，想起他背上为她挡的箭，还有密道里渡来的那道内力......
"为什么是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萧景琰握住她持刀的手，将刀尖转向自己的咽喉："因为只有你，会在我中毒时割腕喂血；只有你，能在火凤阵里看出我留的生门；也只有你......"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的泪痣，"认得出粮车下那个快死的男孩。"
一支流箭突然破空而来。楚清凰本能地旋身挡在萧景琰面前，箭矢却在中途被另一支箭劈成两半——江对岸，她的弟弟青鸾世子正收起长弓，朝她比了个奇怪的手势。
那是小时候他们约定的暗号：我等你回家。
"看来我们都有秘密。"楚清凰收起匕首，从袖中取出半块兵符与萧景琰的那半合二为一，"接下来？"
萧景琰望着江对岸的烽火，染血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结束二十年前就该结束的战争。"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穿透硝烟时，沧澜江上的浮桥已成通途。两岸将士惊讶地看见，玄铁国的摄政王与青鸾国的长公主并肩立于船头，他们交握的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血痕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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