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辙（其五）

【4】

我走进了一家坐落在最阴暗潮湿拐角的杂货铺，转过拐角，就能看到被穿堂风吹起的破布帘，露出歪斜木牌上褪色的“占卜”字样。门框上挂着由粗麻绳、鼠尾草、兽骨以及棕榈果壳制成的门铃，发出空灵的回声，像是某种神秘咒语的尾音。

门口晾晒着几捆鼠尾草和迷迭香，和屋内烂皮革的臭味混杂在一起，我直截了当地走进去，差点绊倒了一个木雕。屋内充满了皮革与熏香的气味，已经卷边的羊皮纸画着神秘符文，被生锈的铁钉钉在斑驳的墙上。角落里堆积着香炉，地毯，泡着风干的蜥蜴蟾蜍的酒坛。

主人正盘腿坐在布满干结蜡油的柜台上，他叫埃塞梅德隆，是个上了年纪的吉普赛老头，身材矮小，皮肤黢黑，眼睛却很亮，身上还有用颜料画出来的道道，他靠着被褪色天鹅绒布包裹的水晶球，玩着一副占卜用的骨牌。他一见到我进来了，就笑嘻嘻地问。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

“你什么意思？”

我舔了舔下唇的血迹，故作镇定地问。

“当然，你的命牌已经告诉我了。”老头咧嘴一笑，讲手里的骨牌哗啦啦地全散落开，我自是看不懂其中的门道，于是我恭敬地把那条项链拿出来。

“这是……是我前几天捡到的……一条项链，但是在这之后，我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所以我想请您帮我看看……”

我话还没说完，埃塞梅德隆就迫不及待地从我手里抢过那条项链，眼里发出惊讶又欣喜的光采。

“哎呀，哎呀，这东西可了不得……”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上蹿下跳地掏出一副已经积了灰的放大镜，爱不释手地观察着这颗宝石，然后又开始翻翻这本又翻翻那本，将项链往各种溶液里都浸了一下，弄得本就脏乱的屋子更加尘土飞扬，似乎已经忘了我的存在。

我轻咳一声，试图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您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吗？”

“哎呀，哎呀，这东西可了不得。”老头一边亢奋地翻着书一边喃喃自语道，他把一本油腻腻的书扔到我面前，我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是一些我卡不懂的文字和关于红宝石的插图，我对吉普赛人的文化毫无见的，于是只能等着他给我讲解。

“你知道吧，一般的红宝石是三方晶体的刚玉，而红色的致色则是因为含有少量的铬元素，”埃塞梅德隆手指沾了点唾沫，把书举到我面前，哗啦啦地翻了起来，“我刚才对这没红宝石做了些鉴定，我发现它的组成并不是氧化铝之类的常见红宝石元素，结构也并非三方晶体或者针状、流状包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额……我并不知道。”我如实回答道，喉咙里又泛出血腥味，我动了动喉结。

“没用的小伙子，这说明这枚宝石既非自然造物，也不属于人类的工业制品，”埃塞梅德隆不屑地轻哼一声，接着给我讲解道，“如果是这两者的产物，那它应该遵循以上的法则才对——显然他没有，在我刚刚对它进行的各种化学测试后，发现它的成分与所有常见的强酸强碱都没有反应。”

“按您这么说……”我小声地说道。

“这玩意可能是某些神秘术的产物，你知道的，有些炼金术师就喜欢搞这种破烂玩意。”他坐回柜台上，将项链扔给我，我接着它，顿时感到手中仿佛有千斤重，“你请回吧，我帮不了你。”

“不……不，求您了，好心的埃塞，大家都知道您是我们这最神通广大的人，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

我跪在地上，几乎以哀求的语气说，埃塞梅德隆对于我们这些连进医院或者买赎罪券的钱都掏不出来的穷人来说可以说是上帝一般的存在，一般人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时运不顺都会来这个吉普赛老头这里寻求帮助，他也只收取很少的费用。即使我对他说的“神秘术”“炼金术师”完全不理解，但还是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干瘦矮小的老头是我唯一的救星。

见他没有反应，我便拆开手上的绷带，露出血淋淋的手臂，他见了，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我趁热把我遇到的所有怪事一股脑地告诉了他，包括我是怎么杀死那个人又偷了他的东西，那项链怎么也扔不掉，我身上发生的可怕的变化，埃塞梅德隆的神色越听越凝重。待我终于忏悔完后，他吸着水烟，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真的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如你所说，被你杀死的那个人应该是个邪恶的巫师，但是这只有一个方法了，你愿意试一下吗。”

“愿意愿意。”我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拼命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