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废墟中,焦黑的木炭里站着个人,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已沾染许多污泥,金线绣的卷云腾也有些断线。
那人跪伏在黑炭灰里,有些修长的五指染着血,圆润适中的甲缝因在扒拉炭灰被塞进褐土。
口中呀讶着什么,疯了般刨灰,终于摸到一枚硬物:一块出现了些裂纹的玉佩,不知是不是主人飞升失败的缘故而黯淡。
本是和田玉,水种不错,可知今与主人一般狼狈。
在主人手里还未捂热就被一阵魔气裹挟着到了不远处迈步走来的男子手上。
吊儿啷当的脸配上一身玄黑衣裳,腰间络子缠个不停,“沈遇”他道:“怎的这般狼狈。”
在炭灰里跪伏了许久的那人听见名字闻声而动,缓缓抬头。
沈遇脸生得极好,一双剑眉下琥珀色的眸子本该清亮视人,可却眼覆白绸,飞升失败而瞎了双眼此刻成一遗憾。
清风朗月形容他恰如其分,即使面庞上擦上几缕灰,仍未挡住他的清冷出尘。
沈遇听出是谢知行的声音,平日里冷清的声音震颤,有些结巴:“你来……干什么?”
短短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气力,再吐不出半句。
谢知行朝他走来,用魔气将沈遇拖拽起来,他踉跄了下,又看不见,胡乱摸索后,又惊又怕,身体微微颤抖。
谢知行冷眼瞧着沈遇,沈遇身体仍发着抖,可表情已经有些木然。
这几天,自从没扛过那道天雷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接受着外界各种污言秽语。
他的修为没了,筋脉断的断,伤的伤,身体羸弱地连一个顽童都能推倒。
刚才手一滑,玉佩脱手而出,现已入冬,周边草木凋零结霜,尚物堂弟子见风使舵,一件沈遇失势,青归峰上个月到这个月的衣物克扣了去。
所有人都知道飞升失败就再无飞升可能,不能完全说不能。
只是距离几百年前的那位大能二次飞升后,后继无人所以全大陆的人都默认二次飞升不可能出现了。
平日里沈遇不爱走动,常惹人非议,名声差的让人难以将“清高自衿”与这位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挂钩。
他和谢知行的初遇,是谢知行继位魔尊后喜用人血养花的传闻散开,沈遇的平淡,让那位见了众人惊悚表情后失味的来了兴趣。
再后来,谢知行那两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最后是沈遇封了三层结界,终于挣走了那位“手下败将”。
已寒冬,可沈遇身上的薄衣不足以御寒。
谢知行越打量越皱眉,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位“一朝跃落神坛的“天之骄子”。
浑身上下脏污,本该柔顺的墨发干枯毛躁,十指仍滴着血,想是应该掘炭寻玉时伤的。
谢知行迅速解下斗篷,将沈遇裹进来,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始料未及将人打横抱起,淡淡开口:“看你如今,应当是走不了了”,沈遇默言,不吭声。
身子颤着被谢知行抱回去,沈遇想,谢知行来干嘛?是来羞辱他的,还是来杀他的?
不过他都不在乎了,死在他手上,血也会被用来种花吗?会种什么花?芍药?希望是芍药,他是极爱芍药的,可惜种了几株没活……
沈遇一直想着,谢知行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手上力道将他捆在怀里。
魔宫,沈遇想了一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也接受不了被种月季下。
许久未语的声音沙哑:“杀了我,或者拿我种花都可以,但还是希望不被种在月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