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的波光映着两岸璀璨的灯火,如同流淌着一河碎金。胡汉山拎着那盏傻乎乎的兔子灯,亦步亦趋地跟在欧阳莫菲身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抹去刚才那个意外拥抱带来的尴尬余韵。然而,社畜的霉运,岂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啊——!”一声饱含深情、中气十足、却又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破音的吟诵,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胡汉山耳边。
只见庞小白站在河岸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手高举,仿佛要揽住天上那轮明月,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对着河面上漂流的莲花灯,激情澎湃。他旁边,袁周率依旧提着那盏精巧的莲花灯,面带温柔得体的微笑,只是那笑容的弧度似乎比刚才僵硬了一点点,眼神里带着一丝“又来了”的无奈宠溺。
“好!好一个‘今夕是何年’!”一个洪亮的、充满激情的喝彩声紧接着响起。唐海星不知何时挤到了庞小白附近,手里那本《苏州灯会民俗考略》已经被他卷成了喇叭状,他用力拍着大腿,“庞兄此句,道尽了时光流转、世事沧桑!与我胡家商号百年沉浮、砥砺前行的精神何其相似!这河灯,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正如我胡家……”
“哎呀!吵死啦!”金若愚忍无可忍,团扇“啪”地一下敲在唐海星卷起的书筒上,打断了他的“企业文化宣讲”,妩媚的眉眼此刻带着点凶悍,“唐海星!你是来看灯的还是来开会的?还有你!”她转向庞小白,团扇虚点,“庞小白!你再嚎下去,河里的鱼都要被你吓跑了!人家袁小姐是来赏灯的,不是来听你开个人演唱会的!”
庞小白被打断诗兴,不满地嘟囔:“你懂什么?此情此景,诗意如泉涌……”
“涌你个头!”金若愚没好气,“再涌下去,巡逻的差役都要被你‘涌’过来了!告你个噪音扰民!”
唐海星则一脸正气:“若愚!此言差矣!文化传承,怎能以噪音论?我这是……”
这边三人吵吵嚷嚷,吸引了周围不少看热闹的目光。沙乐乐捧着她的热饮,笑得前仰后合,不小心脚下一滑,手里的奶茶(姑且称之为奶茶)眼看就要泼出去!
“小心!”苏克杰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不是去扶沙乐乐,而是精准无比地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杯即将倾覆的奶茶!一滴都没洒出来!他面无表情地将杯子递还给惊魂未定的沙乐乐。
沙乐乐愣愣地接过杯子,看着苏克杰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再看看自己差点闯祸的奶茶,突然“噗嗤”一声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阿杰老师!你好像那个……那个会动的灯架子!好厉害!”她指着旁边一个专门用来展示大型走马灯的、极其稳固的木质灯架。
苏克杰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那个灯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和灯架的相似度,然后郑重地点点头:“嗯。结构稳固。功能明确。”
胡汉山看着这混乱又搞笑的一幕,忍不住也咧了咧嘴。膝盖似乎都没那么疼了。果然,快乐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就僵在了脸上。
“啪嗒!”
一滴滚烫的、粘稠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拎着兔子灯的手背上!
“嗷!”胡汉山被烫得一哆嗦,低头一看——手里那盏兔子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底部的蜡烛竟然歪了!融化的蜡油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更要命的是,那摇曳的火苗,正危险地舔舐着竹篾骨架和糊灯的薄纸!
“着…着火了?!”胡汉山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甩掉兔子灯,又怕火星子溅到旁边的人!他像个捧着一颗定时炸弹的傻子,在原地惊慌失措地转圈圈,“水!水!快拿水来!”
“笨蛋!别乱晃!”欧阳莫菲的呵斥声响起。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看着胡汉山那副蠢样,又好气又好笑。她迅速环顾四周,正好看到旁边一个卖糖画的小摊,摊主刚做完一个糖凤凰,锅里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糖稀。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莫菲一把夺过胡汉山手里那盏已经冒出小火苗和黑烟的兔子灯,快如闪电般地将燃烧的底部猛地按进了那摊温热的糖稀里!
“滋啦——!”
一股混合着焦糊味和甜腻糖香的古怪白烟腾起。火苗瞬间被粘稠的糖稀糊住,熄灭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胡汉山保持着双手捧空的滑稽姿势,看着欧阳莫菲手里那盏造型奇特的兔子灯——原本憨态可掬的兔子屁股,此刻被一大坨凝固的、焦黑的、还带着点拉丝效果的糖稀糊了个严严实实,像一个巨大的、丑陋的糖屁股!几缕烧焦的纸片和竹篾可怜兮兮地耷拉着,整盏灯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糖兔子味?
“噗——哈哈哈哈!”沙乐乐第一个没忍住,指着那盏“糖屁股兔子灯”,笑得奶茶都喷了出来。
“咳…咳咳……”金若愚用团扇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抖动。
庞小白也忘了他的诗兴,张大了嘴:“这…这兔子…它…它拉了?”
唐海星一脸严肃地摸着下巴:“嗯…非常规灭火手段。体现了四太太临危不乱、就地取材的智慧!值得写进胡氏危机处理手册!”
苏克杰则眉头紧锁(如果面瘫能皱眉的话),死死盯着那坨不规则的焦糖:“形态…不对称。不美观。”
袁周率也忍俊不禁,别过脸去,肩膀微微耸动。
胡汉山看着欧阳莫菲手里那盏造型惨烈、还在袅袅冒烟的“杰作”,再看看她那张虽然努力绷着、但眼角眉梢都忍不住抽搐的俏脸,社死的红晕瞬间从脖子根蔓延到了头顶!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被糊了一屁股糖的兔子!
欧阳莫菲拎着这盏独一无二的“糖屁股兔子灯”,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混合着惊愕、爆笑和探究的目光,饶是她脸皮够厚,此刻也觉得有点挂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长辈”的威严,将灯杆往胡汉山手里一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拿着!你的‘杰作’!还有……”她目光扫过周围那几个笑得东倒西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你们几个!笑够了没有?要不要也来点糖稀糊糊嘴?”
强大的气场瞬间镇压全场。金若愚立刻收起团扇,摆出端庄姿态。唐海星挺直腰板,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庞小白缩了缩脖子。沙乐乐赶紧捂住嘴,大眼睛里还噙着笑出来的泪花。苏克杰依旧在研究那坨糖稀的结构。
欧阳莫菲不再理会这群活宝,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更快了。那海棠红的背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胡汉山拎着那盏沉甸甸、散发着诡异甜香的“糖屁股兔子灯”,感受着它屁股上传来的、尚未完全冷却的温热,以及周围还未完全散去的、憋笑的目光,悲愤交加,欲哭无泪。他只能一瘸一拐,像举着个耻辱柱一样,再次跟上。
【滴!检测到宿主制造“元宵灯会·糖屁股兔子灯”事件!社死光环全开!喜剧效果MAX!同舟共济状态:???(混乱中)!精神韧性-5!存在感+10086!特殊道具“糖屁股兔子灯”已绑定!效果:持续散发尴尬气息?】
“胡经理!等等我们!”沙乐乐忍着笑,拉着还在研究糖稀的苏克杰追了上来。
“哎呀,大少爷,你这灯……很有创意嘛!”金若愚摇着扇子,笑靥如花。
“大少爷!需要我帮您提灯吗?顺便研究一下这糖稀的粘合原理……”唐海星跃跃欲试。
庞小白也凑了过来,对着那盏灯摇头晃脑:“嗯…此灯历经水火,融糖涅槃,暗合佛理!当赋诗一首……”
袁周率温柔地笑着,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擦擦手吧,胡经理。”
胡汉山看着身边这群“关心”他的伙伴,再看看手里这盏甩不掉、扔不得的“糖屁股兔子灯”,再看看前面那个散发着低气压的海棠红背影……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发出一声来自社畜灵魂深处的、混合着绝望与认命的呐喊:
“这元宵节……还能不能好了?!”
灯火璀璨,人声鼎沸。一支由“糖屁股兔子灯”领衔主演、社畜大少爷、暴躁小妈、以及一群各怀鬼胎(划掉)个性鲜明的配角组成的奇特队伍,在苏州城元宵灯会的喧嚣中,继续艰难前行,所到之处,无不侧目。悲情结局?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这混乱又搞笑的修罗场,才是胡汉山逃不开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