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权顺荣再次出现在"静流"工作室门口。这次他带了咖啡和牛角包，靠在接待处的柜台边等待早课结束。
玻璃门内，徐明浩正带领学员做最后的放松拉伸。透过玻璃，他的目光与权顺荣相遇，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
下课铃响起，学员们鱼贯而出。权顺荣直起身，举起手中的纸袋："早上好！我带了些早餐。"
徐明浩接过咖啡，指尖沾上了杯壁的水珠："谢谢，但今天我依然很忙。"
"没关系，我可以等。"权顺荣的笑容丝毫未减，"或者就在您休息的十分钟聊一聊？"
徐明浩看了眼手表，轻叹口气："五分钟。"
他们坐在工作室的小休息区。权顺荣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我昨晚看了您在中国表演的《流水》视频，那个转身衔接太绝了！我想请教您是怎么做到在那么快的旋转后立刻稳住重心的？"
徐明浩略显惊讶："你找到那个视频了？"那是他两年前在一个小型艺术节的表演，没想到会被翻出来。
"我搜遍了全网！"权顺荣眼睛发亮，"那个控制力，简直像身体里装了刹车系统一样。"
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掠过徐明浩的嘴角："是腰胯发力的方式不同。"他放下咖啡杯，站起身做了个示范动作，"不是靠肌肉硬收，而是利用旋转的惯性，在最后一刻通过核心肌群转移重心。"
权顺荣立刻跳起来尝试，但差点撞到茶几。徐明浩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慢一点。这个动作需要先分解练习。"
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权顺荣闻到徐明浩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他咧嘴一笑："您看，这不就是很好的文化交流吗？韩式街舞和中式现代舞的碰撞。"
徐明浩松开手，后退半步："我只是示范了一个动作。"
"但已经让我受益匪浅！"权顺荣趁热打铁，"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真的深入合作，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徐明浩沉默片刻："为什么是我？韩国优秀的舞者很多。"
"因为他们都和我一样，"权顺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思维方式太'韩国'了。我需要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来打破我的创作瓶颈。"
上课铃再次响起，徐明浩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
"明天我还会来。"权顺荣将剩下的牛角包塞给他，"直到您答应为止。"
徐明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第三天，权顺荣带来了自己编舞的视频。第四天，他提前一小时到达，甚至帮忙整理了练习室的地胶。
当第四天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徐明浩走到坐在角落记笔记的权顺荣面前："你真的没有其他工作吗？"
权顺荣抬头，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洒进来，在徐明浩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边："为了这个项目，我把其他邀约都推了。"
徐明浩抿了抿嘴唇："如果我答应只提供一些建议，不参与实际表演..."
"太棒了！"权顺荣一跃而起，差点打翻水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今天？明天？"
"下周一下午两点，"徐明浩说，"把你的完整编排展示给我看。"
周一那天，权顺荣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把练习室打扫得一尘不染。当徐明浩推门进来时，他正在调试音响设备。
"您来了！"权顺荣小跑过来，递上一瓶冰镇饮料，"我刚买的，还凉着呢。"
徐明浩接过饮料，放在一旁："直接开始吧。"
权顺荣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音乐响起，他的身体立刻像换了个人——自信、张扬、充满力量。三分钟的编排融合了街舞的多种风格，技术难度极高。
表演结束，权顺荣胸膛起伏，期待地看向徐明浩："怎么样？"
徐明浩双手抱胸："技术上无可挑剔，但..."
"但缺少灵魂，对吧？"权顺荣抓了抓头发，"每个评审都这么说，可我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徐明浩走到场地中央："你的每个动作都很完美，但连在一起却像一串散落的珍珠，缺少一条主线。"他做了几个权顺荣刚才的动作，但加入了不同的呼吸节奏和微小停顿，"你看，如果在这里稍微放慢，给观众一个期待的瞬间..."
权顺荣瞪大眼睛："哇哦！这感觉完全不同了！"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他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分析调整。徐明浩严谨得像在做科学实验，每个细节都要反复推敲；权顺荣则天马行空，不断冒出新的创意点子。
"等等！"权顺荣突然大喊，"如果在这个八拍里加入你的那个流水转身会怎样？"
徐明浩摇头："风格差异太大。"
"所以才特别啊！"权顺荣已经兴奋地跳起来，"就像...就像韩国泡菜遇上中国火锅！"
这个奇怪的比喻让徐明浩忍不住笑出声："那会很难消化。"
"但绝对令人难忘！"权顺荣模仿着徐明浩之前的动作，虽然形似却完全失去了那种神韵，看起来滑稽十足。
徐明浩摇摇头，走到他身边："手的位置再高一些，重心在左脚。"他轻轻调整权顺荣的姿势，手指触碰到的瞬间，权顺荣感到一股奇特的电流。
"这样？"权顺荣尝试着重复。
"好一点了。"徐明浩点头，"你学得很快。"
"因为老师教得好！"权顺荣灿烂地笑了，"说真的，您考虑过正式合作吗？不只是顾问，而是共同创作？"
徐明浩垂下眼睛："我不确定我们的风格..."
"正因为不同才有价值啊！"权顺荣急切地说，"想想看，中韩舞蹈文化的交流与融合，这比单纯的比赛有意义多了，不是吗？"
徐明浩抬起头，权顺荣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思考。窗外，夕阳的余晖将整个练习室染成金色。
"我可以试试，"徐明浩最终说，"但需要明确的是，我不会改变自己的舞蹈理念。"
"当然！"权顺荣激动地伸出手，"我们要的就是徐明浩的风格！"
徐明浩犹豫了一下，握住那只手。权顺荣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与他微凉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了正式的创作合作。权顺荣发现徐明浩总是第一个到达工作室，在笔记本上写满密密麻麻的中韩双语笔记；徐明浩则注意到无论排练到多晚，权顺荣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即使只剩他一个人也会反复练习某个动作。
"你都不累的吗？"某天深夜，徐明浩忍不住问道。已经快凌晨一点，权顺荣还在练习他们白天设计的双人配合段落。
权顺荣停下来，用毛巾擦去下巴上的汗水："累啊，但一想到比赛日期越来越近..."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睡不着。"
徐明浩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中国针灸贴，对肌肉疲劳有效。"
"哇！谢谢！"权顺荣立刻撕开一片贴在肩膀上，"嘶——凉凉的！"
"别贴太久，第一次用可能会..."徐明浩话没说完，权顺荣已经龇牙咧嘴地开始撕下来。
"像被蚂蚁咬了一样！"权顺荣跳着脚，却还在笑。
徐明浩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我说了别贴太久。"
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几个舞者的低语。
"...真奇怪，徐老师怎么会和那种街舞小子合作..."
"...听说只是为了增加曝光率..."
"...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硬凑在一起..."
权顺荣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向徐明浩，后者表情平静，仿佛没听见一样。
"别在意，"徐明浩锁上工作室的门，"人们总是害怕他们不理解的东西。"
权顺荣跟上他的脚步："你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徐明浩在路灯下停下脚步："在意，但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选择。"他顿了顿，"你呢？"
"我？"权顺荣大笑，"我从小就喜欢做别人说不可能的事！越多人质疑，我越要证明他们错了。"
夜风中，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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