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战队基地静得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嗡鸣。训练室的灯全灭了,只有走廊应急灯在地面投下惨白光斑,楚临野拖着脚步走向医疗室,每走一步,左肩就传来钝痛。比赛时被季沉舟扯住的衣领还皱巴巴的,上面沾着点能量饮料的甜腻味,像道洗不掉的耻辱烙印。
医疗室的门锁早就坏了,轻轻一推就吱呀作响。药柜里的酒精棉片只剩半包,楚临野撕开包装时指尖在发抖。镜片反光里,他看见自己锁骨下方的疤痕肿得像条充血的蚯蚓,白色绷带边缘渗出淡红色血迹。
“拿这个。”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楚临野手一抖,酒精棉片掉在地上。季沉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捏着管白色药膏,消毒水的冷光在他下颌线划出硬邦邦的轮廓。楚临野捡起棉片想关门,对方却直接挤了进来,医用帆布鞋踩过地上的药瓶包装,发出窸窣的声响。
“我自己来。”楚临野把药管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季沉舟不让,指腹突然按住他肩上的伤口边缘。楚临野疼得闷哼出声,后背狠狠撞在铁皮药柜上,玻璃瓶碰撞声在夜里格外刺耳。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队服传过来,带着熟悉的薄荷烟味,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肤发颤。
“躲什么?”季沉舟的拇指摩挲着疤痕凸起的边缘,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那道肉疤直接搓掉,“训练赛弄伤的?还是又去玩什么危险把戏博同情?”
药膏金属管口硌得楚临野锁骨生疼。他偏过头不想说话,却撞见对方镜片后死死盯着他的眼神——像在解剖台上研究什么让他恶心的标本。药柜最上层的血压计突然滴答作响,红色数值在黑暗里一跳一跳。
“你跟踪我?”楚临野猛地推开他。
季沉舟踉跄半步,后腰撞在手术台上。不锈钢器械盘哗啦翻倒,止血钳掉在他脚边,齿尖闪着寒光。“基地走廊装监控就是为了防你这种人。”他弯腰捡钳子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扯住楚临野的队服领口,“躲在这里处理伤口,是怕被人看见又编什么新故事?”
门突然被推开,林晚晴举着手机站在门口,屏幕光照亮她惊慌失措的脸。“队长!你在干什么?”她冲过来想拉开两人,高跟鞋却在湿滑的地砖上打滑,整个人撞进季沉舟怀里。楚临野看见她指甲缝里残留着点粉色药膏,和季沉舟手里那管一模一样。
“我只是...”季沉舟皱着眉推开她,镜片后的目光还锁在楚临野渗血的绷带上。
“临野身上还有伤?”林晚晴突然拔高音量,抢过季沉舟手里的药膏就往楚临野肩上挤,冰凉的膏体糊得伤口周围全是,“医生不是说你的自残倾向需要心理干预吗?怎么还弄成这样...”
楚临野打掉她的手,药膏管在地上滚出很远。“我没有自残。”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
“还在撒谎!”林晚晴突然哭了,眼泪啪嗒掉在楚临野手背上,“张医生那里还有你的诊断记录...你说过要改的...”
季沉舟的呼吸骤然变重。楚临野看着他镜片反射的冷光,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三年前躺在急救室里,他浑身插满管子时,张医生确实说过“心理创伤可能导致自伤行为”,可那是说车祸后遗症引发的噩梦和无意识抓伤,根本不是...
“诊断记录在哪?”季沉舟的声音像结了冰。
林晚晴抽泣着从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楚临野看见封皮上“精神科”三个字的瞬间,血液好像全冲到了头顶。他扑过去想抢,季沉舟却先一步夺过去,塑料文件夹被捏得咯吱作响。台灯惨白的光线下,打印纸上“自残倾向评估报告”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不是真的。”楚临野抓住季沉舟的手腕,对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硌得他掌心发疼,“我从没签过这个!”
季沉舟甩开他的手,纸张被揉得发皱。“签名是电子版的。”他指着页尾那个歪歪扭扭的签名,镜片后的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需要我现在联系医院确认?”
窗外突然打了个响雷,医疗室的灯闪烁两下彻底灭了。应急灯的绿光里,楚临野看见季沉舟把那几张纸塞进裤袋,动作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林晚晴还在哭,肩膀一抖一抖地靠在季沉舟胳膊上,指甲却趁机掐进楚临野看不见的皮肉里。
“够了。”楚临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他伸手解开队服领口的扣子,金属卡子掉在地上发出脆响。应急灯的光线太暗,看不清林晚晴突然僵硬的表情,只能听见她倒抽冷气的声音。
季沉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疤痕比记忆里更狰狞。从锁骨下方斜斜划到心口的沟壑在绿光里泛着灰白,缝合线的针脚像条歪歪扭扭的蜈蚣,增生的组织在皮肤表面凸起,形状根本不是训练伤能造成的。最让他心脏骤停的是疤痕中段那个分叉——那是当年手术时医生为了避开动脉做的紧急调整,这种细节,不可能是自残或普通外伤能伪造的。
“自残的伤口,会有这种清创缝合的专业针脚?”楚临野的指尖轻轻划过疤痕最深处,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季沉舟,你见过哪个自残的人,会把刀插进自己左胸第三根肋骨下面?”
季沉舟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门上。金属门牌硌得他脊椎生疼,口袋里的诊断报告好像变成了烫手山芋。三年前他只瞥过一眼这道疤,当时满心都是被“背叛”的愤怒,根本没看清这些细节...
“这...这是伪造的!”林晚晴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耳膜,“你找整形医生做的假疤痕对不对?就为了骗队长同情!楚临野你怎么这么恶心!”
“是吗?”楚临野突然笑了,扯着季沉舟的手腕按向自己心口,“那你摸摸看,这里是不是还能摸到钢板边缘?医生说要等骨头完全长好才能取出来...”
季沉舟的手指猛地缩回去,像被烫到一样。掌心残留的触感太清晰——硬邦邦的金属轮廓顶在皮肉下面,随着心跳轻轻搏动。三年前医院缴费单上“胸骨固定术”几个字突然跳进脑海,当时他只觉得是楚临野自导自演的戏码,现在想来...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医生穿着白大褂跑进来,眼镜滑到鼻尖上:“怎么回事?林小姐说临野又...”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楚临野敞开的领口,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张医生,”楚临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麻烦您告诉季队长,我这伤到底是自残,还是车祸留下的?”
张医生的喉结上下滚动,眼角瞟着林晚晴。楚临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林晚晴正悄悄用手机屏幕照自己,嘴角勾起个诡异的弧度。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医院走廊里,他听见林晚晴对张医生说:“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你儿子留学的事...”
“这个嘛...”张医生推了推眼镜,“医学上确实存在创伤后...”
“我这里有行车记录仪。”楚临野突然打断他,从裤袋里掏出个磨损严重的U盘。雨水顺着走廊天花板渗进来,滴在U盘金属接口上,泛起细小的水花。
季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U盘插入电脑的瞬间,林晚晴突然尖叫着扑过来:“那是假的!他伪造的!”楚临野侧身躲开,她整个人撞在显示器上,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医疗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备用电脑。”季沉舟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楚临野从消毒柜后面拖出个旧笔记本,是他车祸后偷偷从报废车里拆出来的。开机键按下去的瞬间,林晚晴突然抄起桌上的手术刀,刀尖闪着寒光刺向楚临野的手背。季沉舟反应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刀刃在楚临野手背上划出浅红血痕。
“你...”季沉舟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晴扭曲的脸。
视频开始播放了。
没有图像,只有刺耳的刹车声和玻璃碎裂声。楚临野的声音在暴雨声中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季沉舟!小心前面!”接着是金属扭曲的巨响,然后是长达十秒的死寂,最后响起楚临野闷哼的声音:“...别睡...季沉舟...活着...听见没...”
U盘突然短路,屏幕变成刺眼的蓝白条纹。楚临野抽出被划破的手,血珠滴在键盘上,洇开一朵朵小红花。季沉舟还保持着钳制林晚晴的姿势,右手却在发抖,裤袋里的诊断报告掉出来,被风吹落在墙边的医疗垃圾桶里,和用过的纱布融成一团。
外面突然传来惊雷,把玻璃窗震得嗡嗡响。季沉舟低头看着自己抓住林晚晴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对方挣扎时留下的白粉——那是她为了陷害楚临野,故意撒在训练设备上的镁粉。
“为什么?”季沉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林晚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为什么?因为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你眼睛里从来只有他...季沉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吗?”她突然用力挣开,手术刀哐当掉在地上,“他根本不需要同情!人家现在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季沉舟掐住了脖子。男人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吓人。楚临野看着林晚晴渐渐发紫的脸,突然觉得喉咙里涌上腥甜——这三年来他承受的羞辱和痛苦,原来只是因为有人嫉妒他得到了不该得到的关注。
“报告是假的。”张医生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砖往前爬,“是林小姐逼我的!她拿我儿子威胁我...我不该伪造诊断...对不起...”
季沉舟猛地松开手。林晚晴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楚临野看见她指甲缝里还沾着季沉舟衬衫上的纽扣线。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医疗室的排水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谁在黑暗里哭泣。
“滚。”季沉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晚晴连滚带爬地冲出医疗室,高跟鞋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张医生瘫坐在地上,对着满地狼藉喃喃自语。楚临野低下头想去捡地上的U盘,却被季沉舟突然抓住手腕。
男人的掌心全是冷汗,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他盯着楚临野手背上那道刚划开的伤口,又抬头看看他敞开领口露出的狰狞疤痕,喉结动了半天,才挤出几个不成句的音节:“我...”
楚临野用力甩开他的手。伤口裂开了,血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和刚才林晚晴掉落的药膏混在一起,变成诡异的粉红色。他扯过旁边的白大褂胡乱盖住肩膀,金属扣子硌得疤痕生疼。
“不用解释。”楚临野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反正你从来也没信过我。”
季沉舟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应急灯的绿光在楚临野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道从肩膀延伸到心口的疤痕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像条永远不会愈合的裂口。
医疗室的门再次吱呀作响。楚临野要走出去的时候,季沉舟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拉开那个被扔在墙角的医疗垃圾桶。诊断报告已经被碘伏浸透,糊成一团烂纸,可他还是看见了背面用铅笔写的一行小字——那是张医生的笔迹:“病人左胸异物需二次手术,阻力来自...”后面的字被血水晕开,怎么看都看不清。
窗外的暴雨还在下,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季沉舟攥着那团烂纸,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胸口慢慢碎裂,比当年车祸时断的那根肋骨还要疼。楚临野刚才说什么来着?左胸第三根肋骨下面...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
楚临野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季沉舟鞋尖,走廊应急灯的绿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季沉舟突然发现自己攥着那团烂纸的手指在流血——掌心被诊断报告里混着的玻璃碎片划出了三道血口子,血珠顺着指缝滴到楚临野留下的那滩血迹里,像两串纠缠的红玛瑙。
"等等。"季沉舟追出去时,楚临野已经拐过走廊拐角。金属门牌"医疗室"三个字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季沉舟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医院,张医生也这样别着个门牌,站在ICU门口对他说:"病人失血过多,可能醒不过来。"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全是林晚晴发来的信息:"沉舟哥你别担心,医生说临野可能是想引起你注意才......"
雨突然从走廊天花板的裂缝漏下来,砸在季沉舟脸上。他抹了把脸,摸到滚烫的液体——不是雨水,是眼泪。这认知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跌跌撞撞冲进安全通道,手指抠着生锈的铁栏杆呕了半天,只吐出几口酸水。
楼下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
季沉舟踉跄着往下跑,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层层亮起。跑到三楼平台时,他看见楚临野站在电梯口,白大褂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绷带。有人从电梯里出来,是战队经理老周,正举着手机焦急地踱步:"什么叫转账失败?那笔手术费明天必须到账......对,就是楚临野的二次手术......"
电梯门缓缓合上,楚临野的脸隔着磨砂玻璃越来越模糊。季沉舟突然想起诊断报告背面那句被血水晕开的字——"阻力来自......"后面好像是"家属"两个字。
"楚临野!"季沉舟嘶吼出声,猛地撞开安全通道的门。
电梯数字停在一楼。季沉舟冲下最后几级台阶时滑了一跤,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传来碎玻璃扎进肉里的剧痛。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冲到大厅,只看见旋转门外楚临野拦出租车的背影。雨幕里,那道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出租车的红色尾灯消失在路口时,季沉舟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接起来却是张医生颤抖的声音:"季队长......你快来医院......林晚晴她吞了安眠药......"
季沉舟盯着手机屏幕发怔。听筒里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和三年前那个雨夜一模一样。他突然笑起来,笑得胸腔发疼,最后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样捂住了脸。大厅的自动感应灯灭了又亮,照着他指间不断涌出的血,在光洁的地砖上蜿蜒成河。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是张医生偷拍的病历照片——楚临野,左胸异物取出术,预约日期明天上午九点。下面用红笔标注着:手术风险极高,需直系亲属签字。
季沉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楚临野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家人。战队资料里"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永远是空的,以前他只觉得是对方故作神秘,现在才意识到......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助理小陈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队长!俱乐部官网被黑了!有人把林晚晴伪造诊断书的录音......"
季沉舟没听完就挂了电话。他扶着墙壁站起来,膝盖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血浸透运动裤,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训练室的灯光从二楼窗口漏出来,照亮楚临野昨晚走过的路。
他慢慢走上楼,推开楚临野宿舍的门。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泡面,调料包被仔细地撕开一个小口。季沉舟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摆着个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合影,少年时代的楚临野穿着队服,和......和他自己勾肩搭背地笑着。
相框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墨迹已经褪色:"给季沉舟,我们要拿世界冠军。"
季沉舟拿起相框,突然发现后面还夹着张卡片。是张医院缴费单,日期是三年前车祸那天,缴费人那一栏写着楚临野的名字,金额那一栏是七位数,备注写着:季沉舟 胸骨固定术。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时,季沉舟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短信,来自楚临野:
"钢板取不取都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会信。"
发件时间是凌晨四点。
季沉舟冲出宿舍时,正好撞见保洁阿姨在收垃圾。黑色塑料袋里露出半截熟悉的白色——是楚临野的队服,上面别着队长袖标,胸口用金线绣着战队的队徽。阿姨按下打包键,机器发出刺耳的碾压声,那个昨天还在赛场上为战队赢下关键分的袖标,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等等!"季沉舟扑过去抢过垃圾袋,手指被尖锐的金属条划破也没感觉。他在一堆烂纸和吃剩的外卖盒里翻找,最后找到一个被踩扁的药瓶——标签上写着"盐酸曲马多",一种强效止痛药,保质期到昨天。
手机地图显示最近的医院距离基地五公里。季沉舟扯下墙上的战队锦旗冲进雨里,拦出租车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膝盖的伤口在奔跑中又裂开了,血水滴在浅色地砖上,像谁在画一幅不断延长的地图。
出租车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他:"小伙子,去哪儿?"
季沉舟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突然想起楚临野昨晚也是这样,血顺着指缝滴在键盘上。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最后只能把那张缴费单拍在副驾驶座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去这里,快。"
缴费单上的医院地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楚临野用铅笔圈了个小圈,旁边画了个简笔画——两只手比了个冠军手势,一只手的中指缺了半节。季沉舟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摸着自己右手中指那个同样缺了半节的疤痕,突然想起八年前那个雨天,楚临野替他挡掉落的广告牌时,也是这样笑着比了个手势:"小伤,不影响打比赛。"
出租车在雨中疾驰。季沉舟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突然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感——楚临野从来不是在博取同情,他只是习惯了把所有伤痛都藏起来,像藏起那张缴费单一样,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而自己呢?
季沉舟低下头,看着掌心不断涌出的血。这些年他像个傻子一样,被所谓的"真相"蒙住眼睛,用最残忍的方式反复刺向那个曾经愿意用命保护他的人。
手机突然收到条推送消息,是本地新闻:"著名电竞选手楚临野涉嫌打假赛,证据确凿......"季沉舟没看完就把手机扔出窗外,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刺耳。
"师傅,再快点。"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里,"求你了。"
雨又下大了。出租车顶灯在雨幕里划出红光,像艘在黑夜中寻找灯塔的船。季沉舟靠在车窗上,看着雨水在玻璃上汇成小溪,突然想起楚临野昨晚说的话:"反正你从来也没信过我。"
如果这一次,他信了呢?
医院的霓虹招牌出现在雨幕中时,季沉舟的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碎成蛛网。锁屏是三年前的合照,他和楚临野站在领奖台上,楚临野脖子上挂着金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他锁骨下方,那里还没有那道狰狞的疤痕。
季沉舟推开车门冲进雨里,白大褂在身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急诊楼的灯光惨白刺眼,他像个濒死的病人一样扑向分诊台,抓着护士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楚临野......他在哪?"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你找哪个楚临野?"
季沉舟的喉咙动了动,突然想起自己甚至不知道楚临野的病历号。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血浸透的缴费单,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就是他......做胸骨固定术的那个......"
护士接过单子看了一眼,眉头突然皱起来:"这个病人啊......他今天早上五点就办出院了。"
季沉舟感觉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他去哪了?"
护士摇摇头:"不知道,只说要去机场。对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护士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个用钢笔写的冠军手势,和缴费单上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