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休息室的空调出风口嗡嗡震动,消毒水味混着冷掉的咖啡香。楚临野盯着LED屏上循环播放的对手分析视频——他的角色走位被红圈标记得像个靶子。耳机海绵已经被汗浸得发潮,他摘下来时扯到耳廓结痂的伤口,疼得皱了皱眉。
"新人连设备都看不住?"
季沉舟的声音从背后砸过来,楚临野转身时撞翻半瓶矿泉水。水顺着桌沿滴在裤腿上,凉得他小腿肌肉一紧。季沉舟手里捏着个鼠标,线缆像条死蛇垂在地上。
"赛前明明检查过DPI..."楚临野去接,对方却突然松手。鼠标砸在地砖上,塑料外壳裂开道缝。
林晚晴从资料堆里抬头:"可能是系统自动更新呢。"她今天涂了橘调口红,笑起来时虎牙闪着光,"我帮你去拿备用..."
"用我的。"季沉舟把外设包甩在桌上,金属拉链刮过楚临野手背。他手背上有几道凸起的青筋,随着调试动作在皮肤下起伏。楚临野闻到熟悉的薄荷烟味,混着点医用酒精的刺鼻。
场馆广播开始倒计时,楚临野低头调试新鼠标。季沉舟的备用设备保养得极好,滚轮转动时几乎无声。他试着甩了下手腕,突然发现鼠标垫角落用油性笔写着行小字:手别抖。
舞台聚光灯亮得刺眼。楚临野眯起眼睛,看见大屏幕上自己放大的侧脸——嘴唇因为紧张被咬出个血点。韩国队的队长正在对面活动手指,腕表反射的光斑晃过他眼睛。
"B点集合。"耳机里季沉舟的指挥声很清晰。楚临野敲击键盘确认指令,F键的残缺处卡着他指甲。刚走出复活点,耳机突然刺啦一响:"不,去守A!"
楚临野猛地刹住角色。这指令和屏幕上显示的战术标记完全相反。他转头想确认,正看见季沉舟碰倒能量饮料。橙黄色液体顺着桌沿漫延,有几滴渗进他键盘缝隙。
"指挥频道刚才说..."楚临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季沉舟扯下耳机盯着他,瞳孔在强光下缩得很小:"你在质疑我?"
台下响起韩语解说的惊呼。楚临野的屏幕突然暗了一秒,重启后血量莫名其妙掉了15%。他舔掉唇上的血珠,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季沉舟敲击桌面的节奏变得混乱,像某种摩斯密码。
决胜局残血时刻,楚临野的角色蹲在阴影里。韩国队两人正在拆包,第三人守在高点。耳机又传来电流杂音,他干脆扯掉线缆。全场哗然中,他冒险突袭——子弹穿墙爆头第一个敌人时,手指关节已经绷得发白。
"漂亮!"观众席爆发的欢呼震得地板发颤。楚临野刚松口气,却见季沉舟摔了战术板。对方扯着他衣领拽进后台通道时,他闻到自己领口残留的饮料甜味。
"表演赛都敢放水?"季沉舟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子弹上膛。楚临野的锁骨撞在消防柜上,疼得眼前发黑。衣领被扯开的瞬间,他看见对方视线突然凝固——那道从肩膀斜跨到心口的手术疤痕暴露在应急灯下,像条粉色的蜈蚣。
监控室的蓝光笼罩着十二块分屏。林晚晴取下耳机,指甲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清脆的响。伪造的聊天记录界面还开着,她删掉操作日志时,镜面指甲油映出自己上扬的嘴角。
洗手间的冷水冲在发烫的疤痕上。楚临野抬头时,镜子里闪过个黑影——隔间门缝下,有部手机摄像头正对着他。
冷水顺着楚临野的脖颈滑进衣领,他盯着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眶。隔间门缝下的手机摄像头突然缩了回去,金属门铰链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猛地拉开隔间门,洗手液瓶子被人撞倒在地上,绿色液体汩汩往外冒。走廊尽头有片衣角一闪而过——是战队统一的藏青色队服。
"喂!"楚临野追出去时差点撞上清洁车。拐角处的电梯正在闭合,透过缝隙能看到林晚晴的橘色口红残留在咖啡杯沿。她正低头摆弄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楚临野的备用机震了一下。匿名短信里是张照片:季沉舟在后台通道攥着他衣领,他锁骨处的疤痕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附言只有三个字:【你配吗?】
场馆顶棚的钢架结构在风中轻微震颤。楚临野攥着手机走回休息室,发现季沉舟正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键盘。见他进来,男人头也不抬:"韩国队申请重赛。"
"因为什么?"
"说你最后一枪穿墙概率不科学。"季沉舟突然掰断一片键帽,塑料碎片崩到楚临野鞋尖上,"他们不知道你练这个点位练了四个月。"
楚临野怔住了。他确实每天加练到凌晨三点,但这事只有基地夜班保安知道。季沉舟怎么会——
"队长!"林晚晴抱着平板冲进来,发梢还滴着水,"裁判组要调取你的第一视角录像!"她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跑着过来的,但运动鞋底半点水渍都没有。
季沉舟起身时带翻了电竞椅。楚临野注意到他后颈有块皮肤在抽动,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走廊传来韩语广播声,林晚晴突然凑近楚临野耳边:"别担心,我帮你处理好了录像。"
她身上有股奇怪的甜腻味,像是打翻的果汁汽水混着某种药膏的气息。楚临野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展示柜。玻璃柜门晃动的倒影里,林晚晴正用指甲轻轻刮擦平板边缘。
"不用。"季沉舟突然折返,把U盘拍在桌上,"原文件在这。"金属撞击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楚临野看见林晚晴的瞳孔骤然紧缩。
大屏幕开始播放第一视角录像。楚临野看着自己游戏角色甩枪的轨迹,突然发现有个细节不对劲——画面里他明明看向B点,耳机传来的指令却是"守A"。而这段音频,在官方直播里根本没出现过。
观众席突然站起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镜头扫过他手腕上熟悉的菩提子手串。楚临野呼吸一滞——那是三年前车祸现场,从他车窗前晃过的最后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