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丝斜织,天色灰蒙,竟将午后的光景染成了黄昏模样。
我独坐窗前,看那雨点打在玻璃上,先是聚成珠,继而拉长身子,急急地滑下去,像是有什么要紧事等着去办似的。
邻家的猫又来了,照例蹲在我窗台上避雨。
这猫倒也伶俐,晓得我这里清静,每每雨天便来,俨然以半个主人自居。
今日它毛色湿漉漉的,更显得瘦骨嶙峋,却偏要摆出一副雍容气度,将尾巴盘在脚前,昂首向天,仿佛在质问这雨为何下得如此不识趣。
我想起前日里巷口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人。
他常年踞在电线杆下,面前一只铁锅,一把长铲,翻炒起来哗啦哗啦地响。
那天忽见他把摊位收了,换了个二十来岁的后生。
问起来,才知是老人病了。"不过是风寒,"那后生说,"歇两天便来。"
今日这般雨天,老人自然更不会来了。
不知那后生炒的栗子,可有老人的香甜?
桌上半杯茶早已凉透。
茶叶沉在杯底,一片压着一片,竟也相安无事。
我向来不善品茶,只图那点苦味提神。
妻在世时常笑我牛饮,她自己却能将一杯龙井喝上整个下午,说是要"徐徐领略"。
如今她去了两年,我这饮茶的习惯竟也无人嗔怪了。
倒是想她了……
雨势渐大,打在遮阳棚上噼啪作响。
那猫似被惊着了,竖起耳朵,却仍不肯离去。
我想它大约是在等雨停,抑或是等我开窗放它进来。
但我终究没有动。
人与畜,终究隔着一层玻璃;
生与死,又何尝不是?
忽闻楼下孩童嬉闹声。
几个小学生不顾大雨,在水洼里蹦跳,溅起老高的水花。
他们的欢叫声刺破雨幕,竟使这阴沉的午后活泛起来。
记得我幼时也曾这般顽劣,母亲提着扫把追打,我边跑边笑,其实心里知道她舍不得真打。
雨何时停呢?天气预报说是傍晚。
但天意从来高难问,何况今人之预报?
横竖无事,不如再泡一杯茶,看那茶叶如何在水中舒展,也好消磨这漫长的雨天。
那猫终于不耐,抖抖身子,纵身跃入雨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