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计网班的课后，我去到了拐角的办公室 。走廊里的穿堂风掀起课表边角，我盯着“汽修二班”几个字，后颈还沾着上节课未散的粉笔灰。腕表秒针跳动的声响突然清晰得可怕，五米外的教室门半掩着，隐约传来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和压低的调笑。
“哎哎哎，你你听说了没，这次代课的老师是一个和我们同龄的一个女孩子”
“赌五包辣条，新任课老师不敢进教室！”邱以安的大嗓门穿透门板。我反手推开虚掩的门，正巧对上邱以安骤然僵直的背影——他正单脚踩在课桌上，指尖悬在投影仪遥控器上方，屏幕蓝光映得他耳尖发红。
“还剩三分钟。”我晃了晃手中的计时器，瞥见后排学生慌乱藏起的手机。邱以安轻巧落地，校服下摆扬起又落下，他倚着讲台歪头笑：“慕梓晴，你怎么在这？”
我笑了一下：“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同龄的代课老师啊”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邱以安低头转着钢笔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胸前的代课校牌后又迅速垂下，仿佛没看见般继续在草稿纸上涂鸦。角落里，贺璟言趴在课桌上，校服外套盖住半边脑袋，均匀的呼吸声混着窗外蝉鸣，在闷热的教室里流淌。
“合上课本。”我将试卷拍在讲台，纸张碰撞的声响惊得前排男生一抖，“随堂测验，内容是上周讲的网络协议。”贺璟言的肩膀猛地绷紧，外套滑落露出半张困倦的脸，他眯起眼睛盯着我，喉结滚动着吐出句模糊的抗议：“...周测不是明天？”
他抬起头看见是我后，也是一脸懵：“你怎么在这啊？但很快又注意到了我的代课校牌，原来代课老师是你啊慕姐，但是能不能不考试啊……”
“em，估计不行。考试时间四十分钟。考试开始”给大家分发试卷后，我故意在贺璟言座位旁停下，瞥见他草稿纸上未完成的游戏人物速写，贺璟言挑眉抬头，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铅笔在试卷上重重落下，沙沙的书写声打破了教室的死寂。
我压低声音，特意走到贺璟言桌旁，趁弯腰捡他故意碰掉的橡皮时，用气声开口：“不是哥，你干嘛呢。”他搁在桌面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钢笔尖在试卷上洇开团墨渍，抬头时眼底却漫着懒洋洋的笑意：“老师这是在关心学生？”
前排的一个男生突然夸张地咳嗽两声，偷偷冲我挤眼睛。我直起身子，余光瞥见邱以安攥着笔的指节发白，正盯着贺璟言和我之间不到半臂的距离。教室后排闷热的空气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线在几人间缠绕拉扯。
“最后五分钟。”我敲了敲讲台，目光扫过贺璟言几乎空白的后半张试卷，“做完的可以检查，没思路的...”故意停顿，看着他挑眉回望的模样，“放学后来办公室，我单独‘辅导’。”贺璟言闻言轻笑出声，笔尖转了个漂亮的圈，在试卷角落画下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放学的铃声敲响，我披上整洁的校服便朝食堂走去。正巧撞见林洛笙、贺璟言、贺璟楠、安煜鹤与柯煜安几人聚在一起。我微笑着走近他们：“加我一个，没事吧。”安煜鹤连忙回应：“慕姐，快请坐。”我刚坐下，就察觉到林洛笙和贺璟言正紧紧地盯着我，眉头紧锁。林洛笙率先发问：“慕姐，你怎么来我们班代课了？”贺璟言也紧跟着说：“还给我班代课？这……”安煜鹤同样满脸疑惑：“慕姐，这是什么情况呀，你怎么去当起代课老师了？”我边吃着饭，边回答他们：“唉，其实我是被逼无奈啊，校长强制安排的，我也推脱不掉……这段时间委屈你们啦。对了，安煜鹤，还有你们班的CAD课我也代了，张老今天早上出差去了，学校里找不到其他能教CAD的老师了……”贺璟楠听到这里，差点一口饭喷出来：“什么？还给我班代课呢，慕姐，咱们明明是同一阶段的呀，你现在直接高我们一个层次了……”林洛笙一脸哀求：“慕姐，手下留情啊，别让我们哥几个挂科啊……”贺璟言也随声附和：“慕姐，手下留情……”我无奈地解释道：“这真不是我能左右的，机房和办公室都有监控，校长随时可能查看，我也很无奈啊。不过大家放心，我会尽自己所能帮助你们的。”
“慕姐万岁，多谢慕姐！”林洛笙开口道，我则轻声叹气“你们先吃我回宿舍了，下午还有课呢，拜拜”
宿舍的门轻轻一开，王舒悦就像一阵风似的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兴奋地喊着：“慕姐，慕姐，听说你代课啦！班主任群里都发了呢，计算机和会计电算化的课你都代了，真的假的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应道：“是真的啊，被迫代课。而且还是好几个班，这不是要我的命嘛……”马彩霞凑上前来说：“慕姐，那可太厉害了呢，国赛第一，现在又直接成为老师了！”我听罢，便拿出手机，在群里发出通知：“明天早上的计算机课要进行期末考试了，大家准备一下哈。”发完放下手机，看着宿舍几个一脸懵的室友。刘蕊抱怨起来：“慕姐，刚上任就考试啊，能不能延后一下嘛。”马彩霞瞬间变了一张哭脸：“别呀，慕姐。”王舒悦则跑到我身边，撒娇般地说：“慕姐会帮助人家的对吧。”我摇了摇头，严肃地说：“我对你们已经很仁慈了。今天早上汽修二班和计网二班我都直接开始考试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捞你们一把的。”说完，我瞅了眼电子课表，下午还有汽修一班的两节课呢，又叹了声气，随后就往床上一躺，睡着了……
刺耳的闹钟声撕裂梦境，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电子课表上"汽修一班"的字样刺得眼睛生疼。窗外的蝉鸣声比清晨更喧嚣，仿佛连空气都在发烫。
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讲台上赫然摆着瓶冰镇的青梅绿茶，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教案上洇出深色痕迹。"慕姐辛苦。"是李允泽他放下后说了句：“李景初让带给你的”，然后李一沐，杨璟年，李旭昭几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向我问好……看着他们我才想起，他们几个是一个班的 ，哎怎么偏偏是他们班。
"今天实操课，两人一组完成电脑给的题目。"我指了指电子白板上画好的结构图，目光扫过交头接耳的学生，"最后一组完成的——"故意停顿，看着李一沐几人瞬间坐直的身子，"整理一周的机房卫生。"
话音刚落，机房里便瞬间安静下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整个机房响起，所有同学两两一组很快便计算起来……
刹那间，教室里鸦雀无声，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而来。我的玻璃尺子掉在了地上，杨璟年突然站起，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尖锐的摩擦声。我正低头拾取工具时，耳边传来李允泽带着戏谑的轻笑："动作放温柔些，弄坏了可得照价赔偿。"他慢慢蹲下身与我对视，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斑驳的阴影，"当然...若慕姐愿意网开一面，不追究我的过错，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哦？是这样吗？不好意思，这种工具我还多的是，那就送你了……
放学时晚霞染红半边天，我抱着上午批改到一半的试卷往办公室走，却在拐角听见压低的争吵。"你离她远点！"是邱以安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压抑，"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人。"贺璟言懒洋洋的语调漫不经心地飘来："怎么？心疼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慌忙躲到一旁，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墙后，看见贺璟言手里拿着的发圈，那是一个白色的有这碎花图案的发圈。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脚尖。暗涌
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邱以安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弦，在寂静里震颤：“因为我喜欢她，所以你能不能离她远点。”他的校服领口被攥得发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始终不敢直视贺璟言的眼睛。
贺璟言倚着墙轻笑，发圈在指尖转出细碎的光：“喜欢？”尾音拖得极长，像逗弄猎物的幼兽，“那你昨天怎么不敢在操场上的时候说？”他突然直起身子，阴影笼罩住邱以安，“明明是同步走着，她回头看你了，是你自己没把握好。”
远处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是教导主任巡楼的脚步声。邱以安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消防栓，金属外壳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贺璟言却半步不让，指腹摩挲着发圈上的碎钻：“知道她为什么回头看你而且还停留三十秒吗？”他忽然贴近，在邱以安瞳孔骤缩的瞬间，轻声说，“因为她在等你，等你说喜欢她，结果你却转身拉起了别的女孩子的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邱以安的喉结剧烈滚动，却在贺璟言松手的刹那，伸手抢过那根发圈。橡胶绳断裂的脆响里，他攥着碎片转身就跑，校服后摆扬起的风里，混着少年人仓促的心跳和未说出口的告白。
贺璟言低头看着掌心的红痕，忽然笑出声。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走廊尽头的玻璃上，与某个抱着作业本的身影重叠又分离。他摸出手机给林洛笙发消息：明天带两瓶胶水，哥要修补重要物品。
教导主任的身影转过拐角时，他已经重新戴好那根断成两截的发圈，指尖还沾着残留的玫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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