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那句“沉醉不已”的宣言和紧握不放的手,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烫在龙马的心头。直到回到青学选手席,坐上去往医院的车,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右手掌心残留的灼热感和那霸道的力量,以及耳畔仿佛依旧萦绕着那低沉沙哑、如同魔咒般的宣告。
羞愤!前所未有的羞愤!还有被当众冒犯、被当成所有物般觊觎的怒火,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该死的感觉,但效果甚微。脸颊和耳根的燥热也迟迟不退,让他只能死死压低帽檐,将整张脸藏在阴影里,隔绝了队友们担忧、好奇又带着点八卦的视线。
“龙马,你没事吧?”大石担忧地问。刚才龙马吼完那句“Mada mada dane”后,整个人就像只炸毛又强装镇定的猫,气压低得吓人。
“嘶……那个迹部……”海堂眼神凶狠,显然对迹部的行为极度不满。
“越前,要不要喝点水?”不二的声音依旧温润,但递过来的水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他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龙马紧握的右手和泛红的耳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暗沉的寒流。
龙马没接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身体往车窗边又缩了缩。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把那个猴子山大王的脑袋按进发球机里!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滞。除了对迹部行为的愤怒,更沉重的是对手冢部长伤势的担忧。虽然赛后紧急处理了一下,但手冢苍白的脸色和左臂无法动弹的状态,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东京综合医院,骨科诊疗室外。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青学众人焦急地等在走廊里。龙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帽檐压得极低,心乱如麻。对迹部的怒火,对手冢伤势的担忧,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烦躁不堪。
诊疗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表情严肃。
“医生,部长他怎么样?”大石立刻上前。
“手冢君的伤势……”医生推了推眼镜,“左肩三角肌和冈上肌肌腱存在严重拉伤和炎症,关节囊也有轻微损伤。是旧伤复发加上今天比赛中的过度负荷导致的。需要立刻进行系统的物理治疗和药物注射,至少需要静养两周,期间绝对禁止剧烈运动,尤其是需要左臂发力的动作。”
“两周?!”众人惊呼。关东大赛正进行到关键时刻!
“那……全国大赛……”河村声音发颤。
医生摇摇头:“看恢复情况。但短时间内,不能再打比赛了。否则,有留下永久性损伤甚至影响网球生涯的风险。”
如同晴天霹雳!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医生的宣判,青学众人还是如遭重击,气氛瞬间跌入冰点。大石眼眶红了,菊丸和桃城一脸难以置信,乾贞治的镜片一片模糊,海堂薰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嘶”声。
龙马的心猛地一沉,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果然……是因为旧伤。为了青学,为了他们,部长他……强行压制着伤痛,在迹部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坚持到了最后!而自己……自己刚才还在为那点羞愤烦躁!一种强烈的自责和心疼瞬间淹没了龙马。
“部长……”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诊疗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手冢出来了。他左肩已经用专业的固定支具固定住,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锐利,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部长!”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手冢……”大石声音哽咽。
“我没事。”手冢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医生的话都听到了?接下来的比赛,要靠你们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那个帽檐压得极低、身体微微紧绷的少年身上。“越前。”
龙马身体一僵,抬起头,琥珀色的猫眼撞进手冢沉静如水的目光里。那目光中没有责备,没有失望,只有一如既往的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接下来的路,会更艰难。”手冢看着他,声音沉稳,“但青学的支柱,不会倒下。明白吗?”
龙马的心狠狠一颤。支柱……部长是在说……他?在部长倒下的此刻,将这个沉重的责任交给他?一股巨大的压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炽热的、不容退缩的责任感!
他用力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眸中燃烧起坚定的火焰:“是!部长!” 之前的羞愤和烦躁,在这一刻被更强烈的情感取代——守护!守护青学,守护部长用伤痛换来的机会!
VIP病房。
手冢被安排进了一间宽敞的单人病房。青学众人七手八脚地帮忙安顿好,但很快就被护士以“病人需要安静休息”为由请了出去,只留下需要陪护的人。龙崎教练要处理后续事务,大石作为副部长也要去安抚队员和准备后续比赛,这个“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了……
“越前,你留下照顾手冢。”龙崎教练直接点名,“其他人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望。”
“是!”龙马毫不犹豫地应下。他正想为部长做点什么。
病房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手冢,和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龙马。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病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龙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他偷偷瞄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手冢。部长睡着了?脸色好像比刚才好了一点,但眉头还是微微蹙着,显然左肩的疼痛还在折磨着他。龙马的目光落在手冢被固定住的左肩和露出的、因为治疗而有些泛红的皮肤上,心里又是一阵揪紧。
他站起身,想去倒杯水。刚拿起水壶,就听到床上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
龙马立刻放下水壶,快步走到床边:“部长?你醒了?要喝水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关切。
手冢缓缓睁开眼,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刚醒来的些许朦胧,但很快恢复了清明。他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用水。只是……有点热。”
热?龙马这才注意到,手冢额角确实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隐入衣领。大概是止痛药效过了,伤口又在疼,加上固定支具捂着不舒服。
“那……我帮你擦擦汗?”龙马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耳根又开始发烫。给部长擦汗?这……这好像有点……
手冢似乎也怔了一下,深邃的目光落在龙马微微泛红的耳根上,沉默了几秒,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麻烦你了。”
得到许可(虽然声音很轻),龙马松了口气,但心跳却莫名地加快了。他走到病房配备的洗手间,拧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水温他特意调得温温的,不凉不烫。
拿着温热的湿毛巾走回床边,龙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异样。他微微俯身,动作有些笨拙,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重,用毛巾轻轻擦拭手冢额角的汗水。
他的指尖隔着毛巾,能清晰地感觉到手冢皮肤的温度和微微紧绷的肌肉线条。那沉静深邃的目光近在咫尺,仿佛能看透他心底的紧张。龙马屏住呼吸,动作放得更轻,更柔。从额头,到鬓角,再到微微汗湿的脖颈……他擦得很认真,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
病房里异常安静,只有毛巾擦拭皮肤发出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阳光的碎金落在少年专注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冢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总是拽拽的、此刻却笨拙又温柔地照顾着自己的后辈,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深处似乎有什么坚冰在悄然融化,流淌出一丝极其罕见的暖意。他放在身侧未被固定的右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抬起,却又克制地放回原处。
就在这静谧而微妙的氛围中——
“砰!”
病房的门被毫无预兆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力道,猛地推开了!
一道华丽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病房,精准地定格在床边那个正俯身给手冢擦汗的墨绿色身影上!
迹部景吾!
他显然来得匆忙,冰帝的队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微敞,额角带着运动后的薄汗,但丝毫掩饰不住他周身那帝王般的迫人气势。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推了推眼镜的忍足侑士。
迹部看着龙马拿着毛巾,专注地、甚至带着点温柔地擦拭手冢脖颈的画面,看着手冢那平静接受甚至眼底带着一丝暖意的神情,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比在球场上被挑衅时更加汹涌、更加冰冷、更加带着毁灭欲的怒火和醋意,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哼!青学的部长,看来伤得也不怎么重嘛?”迹部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打破了病房的宁静,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目标直指龙马,“还有闲情逸致让小鬼给你擦汗?”
龙马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充满敌意的话语惊得手一抖,毛巾差点掉下来。他猛地直起身,看向迹部,琥珀色的猫眼中瞬间燃起怒火:“猴子山大王!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本大爷想去哪就去哪,轮得到你这小鬼管?”迹部冷笑,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龙马手中那条碍眼的毛巾,“倒是你,比赛刚结束就跑到这里献殷勤?怎么,被本大爷握一下手,就急着找别人寻求安慰了?”
“你——!”龙马气得脸都红了,那句“沉醉”的宣言又在耳边炸响,羞愤交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迹部步步紧逼,强大的气场压迫得龙马几乎喘不过气。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龙马泛红的脸颊和紧握着毛巾的手,心中的占有欲和醋意疯狂翻涌。他伸出手,目标明确——抢夺龙马手中那条给手冢擦过汗的毛巾!
“把那脏毛巾给本大爷拿开!”
“住手!迹部!”忍足试图阻止,但已经晚了。
就在迹部的手即将碰到毛巾的瞬间——
“唰!”
一道栗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龙马身侧,白皙修长的手指抢先一步,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扣住了龙马拿着毛巾的手腕!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一种深沉的占有欲和冰冷的警告!
不二周助!
他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病房门口,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微笑,但那双完全睁开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却如同冻结的深渊,散发着比迹部更加内敛、却更加粘稠恐怖的寒意!他看也没看迹部,目光只落在龙马身上,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越前,毛巾给我吧,你累了,休息一下。”
龙马手腕被不二扣住,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道,又是一僵!一个两个都来抢毛巾?!这毛巾是招谁惹谁了?!
“不二前辈,我……”龙马试图解释,但手腕被扣得更紧。
“哼!不二周助!你也想来插一脚?”迹部看到不二的动作,怒火更炽,冰蓝色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不再犹豫,另一只手也直接伸向毛巾!
“迹部君,这里是医院,请自重。”一个温和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声音响起。幸村精市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旁边是脸色黑沉如锅底的真田弦一郎。幸村紫水晶般的眼眸含着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笑意,目光扫过争抢毛巾的两人,最后落在病床上脸色微沉的手冢身上,“我们是来探望手冢君的,不是来添乱的,对吧,弦一郎?”
“太松懈了!”真田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迹部和不二,最后落在他们争夺的那条毛巾和龙马被夹在中间的手腕上,额角青筋暴跳,“在病人面前争抢不休,成何体统!手冢需要静养!放开越前!”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火药味浓得几乎要爆炸!
迹部、不二、幸村、真田……还有旁边看戏的忍足……几道或冰冷、或愤怒、或占有欲爆棚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在龙马身上,以及他手中那条无辜的毛巾上!
龙马只觉得手腕被不二扣得生疼,迹部的手又近在咫尺,幸村和真田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来,还有病床上部长那越来越冷的视线……他简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绝伦的修罗场逼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气氛紧绷到极致的时刻——
“哟,挺热闹啊?”一个懒洋洋、带着看好戏腔调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龙雅嚼着口香糖,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抛着一个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病房里剑拔弩张的众人。他的目光扫过被夹在中间、一脸羞愤抓狂的龙马,又扫过那条成为众矢之的的毛巾,最后落在病床上脸色阴沉的手冢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我说,你们几个……”龙雅慢悠悠地踱步进来,无视了所有冰冷的视线,径直走到龙马身边,突然伸手,极其自然地从龙马另一只手里……**把那个他刚擦完手、还带着点水渍的橘子拿了过去!**
“抢条毛巾有什么意思?”龙雅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将一瓣剥好的橘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其自然地塞到了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张着嘴的龙马嘴里!
“来,小不点,吃瓣橘子,压压惊。看戏多累啊。”龙雅笑眯眯地说,仿佛完全没看到周围瞬间飙升的、足以冻结整个医院的恐怖杀气!
“唔!”龙马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橘子,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哥哥,气得差点把橘子喷出来!
而病房里的其他几位……
迹部的手僵在半空,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龙雅塞橘子的手,仿佛要将其洞穿!
不二扣着龙马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寒光爆闪!
幸村脸上的温润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真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忍足的眼镜彻底滑落!
连病床上的手冢,镜片后的眸光都瞬间锐利如刀!
争抢毛巾的风波,被龙雅这记神来之笔的“喂橘子”彻底引爆!医疗室的修罗场,瞬间升级为核爆现场!所有人的怒火和醋意,此刻都精准地聚焦在了那个嚼着橘子、一脸无辜(?)的龙雅身上!
龙马含着那瓣该死的橘子,感受着四面八方足以将他凌迟的目光,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今天……就不该来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