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云盯着桌上的辞职信，第一次在决策瞬间感到窒息。他想起姒晚凝递交文件时，指尖在“辞职”二字上停顿的微颤，想起她转身时发尾扫过空气的决绝——那不是童年时闹别扭的假装离开，是真的寒了心。
“顾总，苏小姐还在等您确认晚宴行程……”林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被他骤然冷下来的眼神逼退。
顾行云抓起车钥匙冲下楼，却在地下车库里愣住——他该去哪里找她？她从未说过家的地址，只提过母亲住在浦西的老城区。
凌晨三点，顾行云把车停在浦西医院门口，透过VIP病房的窗户，看见姒晚凝正坐在床边给母亲擦拭手心。
她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眼下的青黑刺痛了他的眼。
他想起自己母亲病重时，也是这样彻夜不眠地守着，那时他唯一的依靠，是口袋里那只刻着“凝”字的银镯。
接下来的三天，顾行云成了医院的“隐形人”。
他让林舟每天送去温粥和应季水果，匿名订了顶楼采光最好的病房，甚至悄悄联系了瑞士的医药公司加急调药。但他不敢靠近姒晚凝，怕她眼中的失望再次将他推开。
这种笨拙的补偿，像极了童年时他把攒下的零花钱揉成一团塞进她手里的样子。
转机出现在周末的清晨。
姒晚凝在医院楼下撞见正搬着花篮的顾行云，他西装袖口沾着草屑，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全然没有平日的矜贵模样。
“你……”她话未说完，就见他慌忙把花篮藏到身后，耳尖泛红：“路过，看这里花挺便宜。”
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姒晚凝差点笑出来，却又在想起辞职信时抿紧了唇。
顾行云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不是装银镯的那个，而是枚设计简约的胸针，主体是朵用碎钻镶嵌的桂花。
“你母亲说……你小时候最爱吃桂花糕。”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上次股东大会……我不该在你需要时只让林舟传话。”
姒晚凝看着胸针上细碎的光芒，想起母亲确实在病床上念叨过“娇娇小时候总去弄堂口买桂花糕”。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只是习惯了用商业思维解决问题，却忘了她要的从来不是昂贵的补偿，而是被放在心上的细节。
“顾行云，”她忽然开口，语气比上次平静许多，“我生气的不是你让人送药，是你明明可以直接问我需要什么，却偏要绕个大圈。”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胸针上的桂花，“就像小时候，你明明想把棒球帽给我，却非要说是‘借你戴’。”
顾行云猛地抬头，撞见她眼中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混杂着无奈与些许笑意的复杂情绪。
他这才意识到，十年前那个别扭的小男孩从未离开，只是被成年的外壳包裹得太久。
他深吸一口气，像卸下千斤重担般坦诚：“我怕你觉得我是在用钱弥补约定，更怕……你真的只想当我的助理。”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洒在两人之间。
姒晚凝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悔意，又想起这几天匿名送来的温热餐食，心里的坚冰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她没有接过胸针，却也没有再提辞职的事，只是轻轻说了句：“我妈说想喝红枣莲子粥，你知道哪家店……”
“知道！”顾行云立刻接话，甚至没顾上整理歪斜的领带，“我昨天踩过点，街角那家老字号熬得最糯！”看着他像得到糖果的孩子般雀跃的样子，姒晚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眶却有些发热。
有些误会像积了灰的老照片，只要肯拂开尘埃，就能看见背后藏着的温柔。
顾行云或许依旧是那个霸道的总裁，但他正在学着用她能懂的方式去靠近——而这一次，姒晚凝没有转身。
医院门口的香樟树下，两人之间的裂痕开始被清晨的阳光，一点点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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